“告诉我,你是谁?”赵天子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败,仍想硬撑下去。
“诸侯帐下,酒尚温,劈华雄;白马坡前,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我千里送嫂;单刀赴会,气煞东吴群雄……你猜猜,我是谁?”那声音继续响着。
那些英雄故事所描述的只有一位盖世英雄,就是关云长关二爷。
听到这些话,也就更肯定了我的猜测,它是由芙蓉街关帝庙那边走过来的关二爷塑像。
“我不服。”赵天子只说了这三个字。
他当然不服,就像薛东来一样,他本来可以掌控今晚的场面,但却被突如其来的塑像击败。
“你为何不服?”那声音呵呵笑着,对赵天子的的话似乎根本不屑一顾。
“你只不过是日本鬼子幻化出来的虚像,貌似强大,根本毫无力量,只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当下,我只要走出去,你根本拦不住,这只巨脚,不过是造出来吓人的东西。”赵天子辩解。
“日本鬼子的戏法我才懒得用,你连我用的是何种奇术都辨识不透,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对话?你若不走,唯一下场,自寻死路罢了。”那声音说。
那声音既然把日本人称之为“日本鬼子”,肯定就不是幻戏师门下创造出来的。
赵天子咬了咬牙,嘶声大叫:“我不服,你等我出来,决一生死!”
塑像不可能移动,所以赵天子才敢冒死出击。
“好好好好,来吧,来吧。”那声音说着,脚下挪动,立刻把挡住门口的巨鞋向后移开。
我很明显地看到,赵天子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黄豆粒大的冷汗,可知他内心十分矛盾。
“出去吧,现在就出去!”赵天子双拳紧握,犹豫不定,脚下移动了数次,都没能迈出向外的那一大步。
只要是人,都会畏惧死亡,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他也不得不变得畏畏尾。
“走吧。”我毫不犹豫地举步,向门外走去。
如果那东西令赵天子变得畏惧,依据“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战争惯例,我自然可以坦坦然然地出去,无需过于担心。
“天石,你真不知道那东西是谁?”经过赵天子身边时,他惴惴不安地问。
我没有理睬他,径直大踏步走出去,站在院子中央。
薛东来已经死了,毫无声息,一动不动。
天很黑,就在院子的西北角位置,矗立着一尊高过屋顶的泥塑神像,身上穿着金色铠甲,身后披着绿色战袍,右手中倒拖着那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龙偃月刀,正是芙蓉街关帝庙里日日受人香火祭拜的关二爷。
作为一个在曲水亭街长大的人,早已经将关帝庙里的神像当成了老城区的一部分,看见它之后,感到分外亲切。
赵天子站在门口,始终没敢走出来,最后出一声长叹:“好了,你赢了。”
他向后退去,砰地一声撞破了后窗,由老宅后的柳枝胡同颓然离开。
作为一个聪明人,赵天子最终还是做了很谨慎的利益抉择,最终选择了见好就收,趁乱逃离。
正因为他具有这种“能屈能伸、进退自如”的能力,我才更觉得他尤其可怕。下次相遇,一定谨慎应对,不再像今夜这样,完全受制于他。
“感谢关二爷搭救!”我向那神像深深鞠躬。
“唉……”那神像突然长叹,声音与之前我们听到的又有所不同。
“爷爷!是爷爷!”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因为那个叹气声跟爷爷生前叹气时一模一样。
爷爷在坛口的内壁上刻下了那行预言小字,最终解决强敌的手段已经伏下,正是指关二爷神像出现吓退赵天子的这一幕。
所以,我该感谢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爷爷,而不是关二爷的神像。
“爷爷——”我向神像跪倒,连磕了三个响头。
那神像寂然无声,倚在北屋墙上,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生气了。
“爷爷,爷爷,您还在吗?”我大声叫,但没有人回答我。
我把坛子扶起来,看着坛口内壁上那行字,忽然觉得,爷爷真的是一位极其伟大的奇术师。没有他的预先安排,我必定已经成了赵天子的俘虏。
这一战,薛东来死于爷爷埋伏的奇兵,属于罪有应得,根本不值得同情。赵天子如果敢赌的话,从北屋冲出来,大概这一战又会演化成另外一种可怕的结果。可惜,越是心机深沉的人,越计较得失,不肯轻易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