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红袖招低叫,“那东西不在我的意料范围之内。”
报信人一死,通道内更是鸦雀无声了,所有人都害怕引火烧身,索性保持沉默,再不出声。
“没事没事,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下剩的,慢慢理会。”闻长老说。
“好。”红袖招点头。
闻长老挥手,手中那团鬼火就飞到了右侧的壁上,牢牢地粘住,丝毫不影响燃烧。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灰色的老旧布包,慢慢打开,露出两个椭圆形的灰白色牛角料盒子来。盒子的体积只有半个手掌大,通体刻着古篆文字。
我对于篆文并不陌生,家里也有不少大篆、小篆的字帖,可是那盒子上的篆文笔画却十分生僻,我只能大概认出其中一个盒盖上有“秘魔”二字,另一个上面自然是“天宗”二字了。
“滴血认亲,这是古代医术高手传下来的最灵验方法,无论是扁鹊公还是华佗公,对此都非常推崇。现在,你们挨个刺破中指指尖,把第一滴血滴进盒子里吧。”闻长老说。
他先打开了第一只写着“秘魔”二字的盒子,露出里面左右均分的两个小格。格子里有一些深色的液体,在绿色鬼火的映照下,变得如同墨水一般。
既然他提到“滴血认亲”这种至尊古法,那些液体自然就是鲜血。甚至可以说,盒盖上写着“秘魔”二字,里面的血就是跟秘魔有关的。如果红袖招、冰儿两人的血滴与盒子里的血相互融合,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另一个人自然被否决掉。
冰儿不动,红袖招也不动。两人之间渐渐出现了某种看不见的敌意,一言不,无法沟通。
“开始吧。”闻长老第二次催促。
冰儿缓缓地开口:“你从来没对我说过秘魔与天宗的事,你送我出国,只告诉我尽量定居海外,在异国他乡开始新生活。我不知道你是何用意,这么大的事都要瞒着我。你可以说,都是为我好,怕我受伤害,但我只想知道真相,也有权利知道真相,是吗?”
我不禁皱眉,因为冰儿太纯洁了,以为每件事都有清晰的真相和光明的结尾。实际上,生活不是戏剧彩排,根本不可能事事皆有定论,更不可能将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说的就是真相。”红袖招回答。
冰儿愤怒起来:“不是,那不是真相在,只不过是你用来蒙蔽我的借口!你常说要振兴丐帮,但这几年究竟做了什么?丐帮仍然式微如昨,你一个人醉生梦死,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这就是振兴丐帮吗?没有人相信,我也不相信。就算像闻长老说的,一旦确认你我的身份,就要有一个人先死,那么,我也愿意去死,留下你继续战斗。关键是,我们必须确定下来,究竟谁才是秘魔与天宗的传人?”
她毕竟还是年轻,不知受了闻长老什么样的鼓动,竟然对红袖招抱有巨大的敌意与怨气。
红袖招摇头:“我无话可讲,我们还是开始滴血认亲吧。”
在现代生命科学的DNA精密图谱明之前,古代医学中的“滴血认亲”一直占据着亲子检验学上的关键地位,其复杂程度并非仅仅是一滴血、一只碗那么简单,更蕴含着远古智者对上古医学的秘密传承。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永远不会诟病古代医学这个神秘领域。
此刻,冰儿的脸平静如水,眼神却带着几分凌厉,与我们初识的时候有着明显的不同。
闻长老虽然比她年长那么多,但站在她身边时,气势上却被完全压制。
“好,你既然无话可说,那我也奉陪到底。”冰儿冷冷地说。
红袖招蓦地一声长叹,缓缓地转向我,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与不舍。通常,只有情侣间的生离死别之时,才会看到这样心痛欲绝的目光。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你一定要记得我,昔日帝都瓦子巷,红楼头牌第一枝……我这样说,你一定要记住,无论是往生还是来生,轮回之中,都是唯一的印记。”她幽幽地说。
一瞬间,她用“癔症之术”带我经历过的那一段情节全都浮现在我脑海里。
轮回之中,她一直是她,而我却不知自己是历史中的谁。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情不自禁地问。
摇曳的绿色鬼火之下,她的脸忽明忽暗,让我怀疑这会不会是又一次“癔症之术”制造出来的幻象?
她曾说过“我死”那两个字,我相信,在冰儿步步紧逼的责问面前,红袖招已经做好了“我死”的准备。
“用你的心去辨识,记住,无论何时何地,追随你的心——”她抬起右手,指着自己的左胸心脏位置,“心不迷,意就从容。一定记住,追随它,它会带你到该去的地方。”
我有太多疑惑,如同屈原的《天问》一般多。
突然间,我猛地醒悟:“我是心迷,所以迷惑。惭愧,惭愧,惭愧……我只是我,济南城中曲水亭街夏天石,只需要记取今时今日、此地此刻,先处理好眼前的事,由‘一’做起,而不是好高骛远,让思想舞蹈于云上。如果我连‘一’都做不好,连古运兵道的事都摆不平,那又何谈在历史的长河中铿锵留名?”
不自觉的,我大大地后退了一步,让出通道中间的空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重担要挑,有些外在的、具体的担子,我可以替天下人一肩扛下来,但那些内在的、微妙的担子,却必须是由当事人亲自去做,别人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