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手机,拿出纸巾擦嘴。
“如果燕王府在济南城内搞事情,局面就会变得相当麻烦。你们应该知道,济南城是南北通衢要地,潜伏于此的高手甚多,大部分都是白道没有掌握情况的。到时候,燕王府犯了众怒,只怕凶多吉少,根本不是燕十三少能应付得了的。”我好心好意地劝诫。
白芬芳一笑,站起来:“夏先生,谢谢你的早点,我吃好了。我们就此别过,我回鞭指巷,你回住处,大家随时联系。”
“我还没见到燕十三少呢?”我说。
白芬芳摇头:“不见为好,你受不了他的脾气的。”
说完,她就翩然走出了油条店的门口。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过来,车门自动打开,白芬芳上车,绝尘而去。
红袖招原来已经等在街口了,见白芬芳的车子离去,才快步走过来。
“借不到人马?”我问。
红袖招沮丧地点头:“高手不来,庸手再多,也不过是酒囊饭袋之徒。有些人,想要,他们不给,给的都是青涩少年,毫无价值。”
我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你不要着急,我已经在想办法。”
“一夜之间,毫无收获,又白忙了。”红袖招轻轻感叹。
我们站在人流之中,沐浴着济南城新一天的阳光,彼此脸上都带着一种茫然无助。
“丐帮完了。”红袖招又说。
“是济南的丐帮完了。”我纠正她。
“我现在没办法了。”红袖招苦笑。
我抬起手,使劲搓了两把脸,努力地静下心来,判断当前的局势。
燕王府势大,这是很明显的,但我能够想到,天下没有一家势力可以独大,就像没有一家公司可以通吃天下利润一样。譬如有可口可乐公司就有百事可乐,有沃尔玛就有家乐福,有谷歌就有百度,有美利坚合众国就有俄罗斯帝国。
天下英雄,绝对都是双生双成,不可能任由一个人雄霸江山。
当然,秦始皇是个例外,他借用天兵天将、天戈天甲迅速吞并六国,又在转眼之间,丧失权力乃至一切。
他违反了人类自然规律,所以大起大落,终于在中国的封建社会历史上变成了一团昙花一现的泡沫。
话说回来,燕王府嚣张,必定会有另外的势力伺机而动,暗藏致命杀招,将会在某个关键时刻,从燕王府背后悄无声息地插上一刀。
所以说,我永远有机会,只要不服输、不倒下,人不死,十年磨剑,总能翻身。
“别想了,上楼去吧。”我说。
我们重新进了小旅馆,前台的女孩子赶紧起身,哆哆嗦嗦地鞠躬:“两位好,三楼已经被您们的朋友包下来,随便住,随便用,有什么吩咐,随时招呼我。”
“好。”红袖招用一个字回应。
那小姑娘赶紧伏下身子,缩在柜台后面,再也不吭一声。
我和红袖招缓步上楼,看见地上、楼梯上都刚刚清理过,连三楼门厅里的地毯都换成了新的。
“夏先生,我有点气馁了。”红袖招不加掩饰地说。
她一边说一边叹气,一走进301的门口,就一下子坐在沙上,满脸都是沮丧的苦笑。
“我跟燕王府十三少通过视频电话,如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目前就一定躲在鞭指巷咖啡馆的地下密室里。他有‘食脑之术’,你有‘癔症之术’——”
红袖招摇头打断我:“那有什么用?他不但有‘食脑之术’,还有八神将里的高手以及数十位乃至数百位仆从下走呢?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我。你知道吗?当我现偌大的济南城竟然借不到兵的时候,我真的慌了手脚,觉得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连一点靠山都没有。”
我理解她的感受,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属于丐帮中的一员干将,随时都能调集几百人马,声势浩大,所向披靡。就像樱花别墅一战中,她因为麾下人数众多,自己觉得是跟秦王会、百晓生平起平坐的,而且还有余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冰儿。
现在,她一无所有,无兵无枪,光杆一个。
“如果‘食脑之术’横行,你我在内,济南所有江湖高手都要遭殃,都会变成无脑死人,或者成为残脑的燕王府仆役。你愿意那样吗?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们还有得选吗?我明白,你借不到兵很失望,但这不是颓废的理由。如果颓废,就会残,就会死,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三等公民。”我低声说。
“我倦了。”红袖招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望着她,心中的悲凉感越来越重。
敌人铁骑已经叩关,屠刀也已经磨得足够锋利,能够在屠城行动中百人斩、千人斩。这时候,容不得任何人说“倦了、累了、爬不动了”。
只有死战,才能不死。
宁肯战死,也不等死。
这就我此刻最想告诉红袖招的,但我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中国人常说,天塌下来,就会有高个子顶着。我并不高,但我必须成为那个立地顶天的“高个子”。
我并非没有选择,而是择善固执,选定了人生之路,就会一直走到底,直到将笼罩在济南城上空的这团雾霾全部撕碎。
夏姓来自远古夏朝,自帝尧、帝舜、帝禹之后,开创了夏朝、商朝、周朝的远古辉煌之国。
我是夏氏一族最后的、唯一的传人,唯有像夏氏祖先那样,在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杀出一条路来、开垦出一亩田来,殚精竭虑,誓死奋战,才能对得起户口本上的这个“夏”字。
“你睡吧,我去鞭指巷。”我说。
红袖招疲倦地翻了个身,蜷缩在沙里,又双臂上抬,盖住自己的脸和耳朵。
她真的怕了,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就像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地里,身体露在外面,掩耳盗铃,任人宰割。
“你安心睡吧,一觉醒来,外面的形势就不同了。”我淡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