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珩。”
风且吟站在距离纪珩三十步远的地方,声音沙哑却轻柔地唤了一声。
此时,他看不见站在纪珩身边的夜怜光,看不见不远处的那一对魔族兄弟,看不见一片橘黄色的天,看不见脚下生满野草的地……似乎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堕进深渊沉入黑暗,只有纪珩!只有纪珩是唯一能看见的光,是唯一能触及的热,吸引着他这个独行在黑暗与寒冷之中的人,吸引着他的全部目光,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对方走去……
沉寂了十六年的情绪好似一瞬间沸腾了起来,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纪珩身上,一丝一毫都舍不得移开,好似这样一眼望着,一直望着,就能将那个人收进眼珠子里藏起来,永远护着爱着,再也不必别离担忧,再也不必忐忑难安。
然而即使灵魂在叫嚣着上前,身体在渴望着触碰,他仍然克制而沉稳地站在原地,直到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轻轻点了下头,回道:“是我。”
风且吟骤然眼眶一热,身体不受控制地狂奔上前,紧紧地将那个人抱在怀里!身体与身体的碰撞清晰且真实,而对方每一次平缓的呼吸,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像丝线一般温柔地披在他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认识到,纪珩是真的还活着,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
看着突然出现的风且吟将那个青年紧紧抱住,司无道语气愤愤地对兄长道:“他们分明是没将您放在眼里,兄长,让我去教训他们!”
带着面具的魔族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管了。
司无道不解道:“那夜怜光吗?这小子偷了兄长的东西,也不管么?”
然而他兄长只摇摇头,道:“走吧!”话毕,他的身影如烟云一般消散了。
司无道冷冷地瞪了夜怜光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若无人抱着一起的两人,十分不甘心地跟着兄长离开了……
风且吟对此毫无所觉,他将脸埋在纪珩的脖颈处,贪婪而眷恋地嗅着属于纪珩的气息,鼻尖触到他脖颈处温热跳动着的动脉时,甚至感动到险些又湿了眼眶。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那么长,又或许只是一个呼吸那么短,被他紧紧抱着的人终于动了,他感觉到对方抬手放到他的脊背上,动作轻柔地拍了两下。
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
风且吟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他动了动手指,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两人的几缕丝,令它们交结缠绕在一起。
如此,他和纪珩,也能勉强算得上有结之缘了吧!
那对魔族兄弟走了以后,夜怜光总算放松下来,他看着似乎完全不想分开的两人,终于忍不住道:“够了啊!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也不嫌腻歪。”
纪珩觉得夜怜光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情侣的话,两个人抱在一起那么久,在其他人类眼里确实很奇怪。于是他稍稍推开风且吟,对他说道:“好久不见。”
风且吟似是感慨般叹了一声,“是啊,十六年了,确实很久了。”他不知道纪珩对这流逝的十六年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又问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风且吟和纪珩此刻依然离得极近,说话时的吐息甚至会洒到对方脸上,这样暧昧的距离能让任何人浮想联翩,然而纪珩依旧一无所觉。他甚至不明白风且吟炙热而克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听到风且吟的疑问,他认认真真地回答了,“我一直在千金峰下面修行,以及清理身体。”
纪珩说的是升级和涂保养油,而不知道纪珩真实身份的风且吟自然而然地想歪了。听了纪珩这话,他心头顿时被心疼和懊悔占满。心疼的是这么多年,纪珩在千金峰下面不知道过得如何艰难,懊悔的是,若是他早知道纪珩没死,若是他当年能不顾一切往下挖掘,说不定能提前很多年将纪珩救出来。
他看着纪珩和十六年前一样毫无改变的外貌,以及他身上隐隐浮动的筑基巅峰的气息,有些失落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当年没有跳下去救你?你是不是在怨我没有留在千金峰那里守着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明明在青铜镇门口看见了他,却不叫他?为什么可以和一个陌生人走那么久,却不愿意来找他?只要一想到纪珩心里可能在埋怨他,宁愿跟陌生人一起走也不愿意见他,他心口就一阵绞痛。
纪珩自然没能体会到风且吟纠结的心事,他听了这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在青铜镇门口看见了你。但是你变化太大了,我不敢确定。”
风且吟愕然,他看着纪珩,重复了一遍:“变化太大?”
纪珩点头道:“实力比以前强大了很多,而且……”他比了比风且吟的个头,继续道:“长高了两寸。”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的风且吟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肩膀不住地颤抖,待再抬起头来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已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笑意,他情不自禁地握紧纪珩的手,喃喃道:“纪珩,我高兴啊,真高兴……”
虽然不知道风且吟为什么突然变得特别高兴,但是照顾人类已经形成习惯的纪珩还是伸出手,在他头上安抚地摸了一下,这一下却现了问题。他看着他们不知怎的打成一个结的头,有些疑惑,“怎么缠住了?”
风且吟闻言惊讶地呀了一声,“呀?怎么打结了?这可不好解开啊!”
纪珩道:“没关系,我可以解开……”
然而纪珩并没有动手的机会,他还没说完,就见风且吟指尖聚起一丝灵力,出手如电地将那束缠在一起的头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