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黛朵得知这信儿的时候还在马车中歇息,侍女掀开帘子那一刻,头顶的日头太过刺眼,然后她脑子里的全部想法仿佛一瞬间就被烤干了,一片空白似的只晓得盯着那丫头一张一合的嘴。像什么呢?
侍女说话的嘴形总是叫她想起从水中捞出来扔在岸上的鱼,拼了命的吸气儿也挡不住渴死的下场;又叫她想起初遇郎哥哥,他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句:“姑娘是否无恙”,那一声真真儿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悠悠地在她古井一般的心上轻轻挠上几下,任凭是谁只怕骨头都要酥了。
后者叫蒙黛朵不论是现下还是二十年前都怦然心动;而前者则叫她遍体生寒。
她脑子中“嗡”地一下炸开了花,这个立在山巅圣洁如雪的女人多了几层无助怨恨:江朗亭这毒天下无解,自己的施施可怎么办!
思索几番,心中有底,蒙黛朵反倒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不承认是自己的手笔就得了。
他江朗亭能活几日便活上几日吧,最好剩下的时光都是与施施呆在一处,他俩人亲亲爱爱就好。从今开始,每时每刻都非常宝贵,每个现世安稳的瞬间都耽搁不起。
她蒙黛朵生来自私,再也不打算点明江朗亭的身世,反正是早早抛弃了儿子的父母,这时候又何苦横插一杠子分去女婿的心神?
她着人将江朗亭与闺女叫来。
三人立在旷野之中,瑟瑟寒风吹得他们身心俱凉,蒙黛朵道:“那解法委实要花费些时日。不若依照你师父的意思,先回琅琊谷吧。”
江朗亭无话,苏施却目光殷切地注视蒙黛朵。就小丫头那点心思,她为人母岂能瞧不出来?虽说方方认回来,很是不舍得,但心知这丫头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跳黄河不死心的情种,这会儿拦得多厉害,她心中对自己就得多埋怨。
到时候施施身在乌孙,心在巴蜀,万一再生出什么事故只怕叫自己毕生大憾。
不如,放她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天长日久见不着面。
于是,蒙黛朵开口:“施施,你也去吧。”
苏施心头一亮,几乎是乐开了花,但江朗亭脸上却是阴阳不定,也不肯开口应承。她便问着:“不知江少侠有何打算?”
他答道:“少主身份尊贵,此番又与教主新近团聚。还是留在您身旁妥帖些,不必跟着在下风雨里去闯。”
蒙黛朵却道:“少侠不愿意她去?这宝贝闺女我都舍得,少侠对她明明很是爱惜,怎地今日这般推辞?”
她势必要圆了女儿的心愿,于是缓声劝道:“这回我就着几个得力的一路护送,保管平安无事。施施愿意陪你去,不论是出于什么缘由都请先允了小女。到了那琅琊谷,若真是嫌她碍事,便只管叫人再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