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塘的事还没处理完,钟庆然家新宅子先一步落成。
钟老爷子精神矍铄,背着手,围着新院子转悠了一圈,心里很是满意。新起的宅子虽然比老宅子稍小一些,精细程度上也有所不如,但即便如此,他也满心欢喜。去年之前,他哪里能想到竟会有今天这番局面?
钟氏一族小五房从最辉煌的那一代之后,到如今已过去百多年,家境每况愈下,从未有翻身的一刻,现在吗,就不好说了。
钟老爷子对未来充满希望。
很快,钟老爷子便选好吉日,给亲朋好友都捎去了口信。
乔迁礼前一天,钟家能来的亲戚都来了。一时间,人满为患,钟家老宅都有些塞不下,分出一部分到河湾村亲戚家,这才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钟欣到的时间挺早,趁人不多,拉着明氏私下里说话:“娘,庆然送我的那些图样,我做成了成品,能不能放到庆和坊里卖?”
明氏一时愕然,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欣儿,这个不大好吧?对了,给你的嫁妆不少啊,怎么那么急,别跟我说你用完了,我可不信。”
“娘,你也知道,成周他这次没考中,名次在落榜秀才中排名极为靠前,下一次高中的希望很大,我就想让他心无旁骛地学习,吃的不能差了,笔墨纸砚也不能省,还有拜师交友,哪一个都需要钱,离下次科举还有两年多,这笔开销不小,我想多攒点钱备着。”
“这不对呀。唉,我说欣儿,你这么尽心干啥,你婆家就不管女婿的花用?”明氏很是不满,要不是顾及到外面还有客人在,她都快跳脚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哪有婆家这么搜刮儿媳妇的?欣儿又不是没有娘家,不需要这么忍气吞声。
“娘,你小声点。婆婆他们没有不管,该给的都给了,只是总不能将钱全都花在成周身上。我这不是想让成周过得舒坦点,争取下次就考中吗?”
“他对你好不好?”明氏换了个话题,她得先确定这点,这事才有商量的余地。女儿女婿正处于蜜里调油的时期,每次大女儿回家,也都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明氏相信,小夫妻俩感情定然不错,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再次确认一番。
钟欣羞赧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娘,真是羞死人了,成周他对我很好。”
“行,那明天我就帮你去问问,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明氏这一声落下,话题就告一段落,两母女开始悄声说起其他事。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钟庆然再没法清静,被童氏给拉出东次间,承担起主人的责任。
三大姑七大伯的,光看着就让人眼花缭乱,亏得钟庆然记忆好,不少人在之前过年和钟欣成亲时他就见过,要不然,他铁定得抓瞎。
钟庆然负责招待的主要是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现在钟家起来了,而钟家亲戚就算受到钟家的照拂,前进步伐也是没法和钟家比,差距开始加大后,这些小客人就有些拘谨。钟庆然可没这么多想头,他哪会看不起他们,以前怎么招呼现在还怎么招呼,倒是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孩子就这点好,没有成人世界那么复杂,没了隔阂之后,很快,大家便玩到一起。
钟庆然抹了把额头,陪一帮半大小子玩闹,他可着实费了不少精力。还好,更小一些的孩子由庆涵和庆成陪着,不然,他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累死。
这一晚,钟庆然是跟他哥和他弟一起睡的,这可真难得,自他来到大周朝都还是头一朝。钟庆涵拉着两个哥哥絮叨了许久,知晓再不睡,卯初就该起不来床,这才躺在两个哥哥中间安然睡去。
热闹过后,关系不怎么近的陆续离去,只剩下钟老爷子的两个妹妹、两个女儿和出嫁没多久的大孙女,以及少数几家关系虽远,却走动频繁的亲戚。
其实说起来,这个世界出嫁女,还真有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感觉。没办法,一年到头,她们能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未经婆家同意,就擅自回娘家,这可不是一般人敢做的。真要这么做了,她们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就别想好过。
两个姑姑还好说,钟庆然见过好几次,两个姑婆,他就有些陌生了,倒不是一次没见过,只是感觉终归不太一样。
钟庆然陪了一会,便被童氏打发出去,让他随意。这正合了钟庆然的意,堂屋里大都是长辈,各个都要敬着,他可不想在这里受罪。
抬脚前,钟庆然扫了一眼堂屋,大都穿着还算光鲜,个别衣衫很有些看头。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起最显眼的应该就是他的大姑婆一家。
钟家那么多姻亲,也不可能各个都没出息,大姑婆一家就比较富裕。不过,钟庆然对她没多少印象,想来两家关系一般。
这些事情钟庆然不清楚,他也没怎么在意,在新宅子中转了转,又去牛栏看了一眼小黄,见它已然大好,便一个人晃悠去了简明宇家。
简家建房的材料已经准备好,过两天就要开工。钟庆然推开院门,看到的便是满院子凌乱堆放的材料。
“明宇,你要不要先去我家住几日?”钟庆然来到后院,找到正在忙活暂时栖身茅草屋的简明宇,再次开口确认。
“不了,我过去不好。那样,不光是我,你也会被人说闲话。”简明宇坚决拒绝。
“那行,我再多雇几个人,争取早日帮你把房子给建好。”钟庆然很快敲定接下来的方案,他也不在这里碍手碍脚,转身回前院,临走前交代了一声,“那两只小鹰到现在还不会飞,我再去训练一下。”
简明宇目送钟庆然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在屋角,才继续专心于手头的活计。
见到老是折腾它们的人,点白和鸣雷鸣叫一声,便转过头去,背对着他,这让钟庆然又好气又好笑。这两只小东西还真记仇,对简明宇的态度可要亲切多了。
尽管被小鹰们给嫌弃,钟庆然依旧没有心软,不会飞的老鹰那像话吗?
钟庆然仔细打量着眼前两只幼鹰,此刻的它们,羽翼即将丰满,只是身形还是幼体状态,没有它们父母的霸气,却已初露峥嵘。
被那琥珀色的小眼睛盯着,时间长了,有时候,连钟庆然心底都会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想着,这两个小家伙长成后,定然又是一个空中霸主。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先让这两个小家伙学会飞翔,不然,一切都是扯谈。
看来,在简家那棵树上是练不出成效来,钟庆然托着下巴想了片刻,才从记忆中搜刮出一条信息,他记得逍山附近似乎有座断崖,不是很高,目测也就二十几米的样子,貌似可以用来当作幼鹰试飞的训练场所。
其实,认真说起来,简家那棵树也勉强够格,可是没谁敢冒险,这要万一出点事,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钟庆然去后院跟简明宇支会一声,便提着一个大篮子出门。
那地方在去逍山的路上,不是很远,也没在山中深处,钟庆然只带了点驱虫粉,提了一根棍子,就轻装简行出发。
眼下已是秋末冬初,在田里忙活的人不多。钟庆然看着眼前萧瑟的景象,一时有些愁绪从心头泛起。他赶紧抛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他又不是悲春伤秋之人,犯不着这么矫情。
山上野草逐渐枯萎,树木倒是依然欣欣向荣。钟庆然深吸了一口气,没几步就爬上了断崖。
似乎是知晓接下来的命运,点白和鸣雷窝在篮子里不肯出来。钟庆然费了好一番劲,才将它们一只一只给拧到外面。
看着两只幼鹰在地上小心踱步,钟庆然眼里有些惆怅。心里想着,怎么训鹰那么麻烦?他可记得,就连野鸡野鸭都会短暂飞行,它们可没经受过鹰爹鹰妈残忍地训练,还不照样学会了飞行?
多说无益,钟庆然敛下眸中的暖意,心想着,估计老鹰必须经过残酷的考验,才能具备傲视苍穹的本领。
钟庆然终究不是老鹰父母,他跟两只幼鹰已经培养出了感情,断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它们陷进危险中。想了想,钟庆然转身迈步走下悬崖,刚走没两步,他就听到身后有动静。钟庆然顿住,回头一看,就见到点白和鸣雷正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钟庆然眉眼不自觉弯起好看的弧度,蹲下身反反复复跟两只幼鹰交代,直到它们真的听懂了,才再度起身,饶是如此,他也不时回头察看一下,见它们真的领会了他的意思,他才完全放下心来。
钟庆然在附近找了一堆松软的枯枝败叶,堆在断崖底下及其附近。看着眼前的成果,他很是满意,钟庆然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零碎东西,清理干净后,这才重新爬上断崖。
“点白,鸣雷,不要怕,天空是对你们最好的保护,尽情享受吧。”
话落,钟庆然便抱起~点白,往空中一抛,稍晚一步,鸣雷也步上它兄弟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