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让我怎么承受的起?
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眼睛,想到我的眼睛有一部分来自阿雪,想到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来自于阿雪,我的心里就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愧疚感和罪恶感。
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疯狂,我猛揪住了我的黑,猛地往外拔出,头皮传来的剧烈疼痛,才让我的心脏好受一些。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欠了阿雪。
这辈子,都欠了她。
攥紧颤抖着的拳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嘴角带着无悔笑意的阿雪,我更是难受。
等等!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症结点。
“阿雪,既然你的眼角膜移植给了我,你应该看不见,那这几天……是谁在照顾我?”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头出现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猜想。那个猜想,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胡仙姐姐……是她在照顾你,哥……胡仙姐姐真的好好啊,那时候她甩下你走的时候,我觉得她好绝情,可是后来哥你睡着的时候,胡仙姐姐却又回来了,她说她那么做,是为了让你重新振作起来,才故意装出抛弃你的样子,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这几天,家里的妈妈,还有哥你的吃饭换衣和清理都是她做的……虽然胡仙姐姐平时不太愿意,可是哥你出事了之后,她什么事都承包了,没有一句怨言……她人真的好好好好……”
“狐仙?”我的大脑像是瞬间理清了所有的记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占据了我的心房,“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这几天给我倒水,给我带饭,给我带换洗衣服,还有搀扶我下床,给我注意盐水瓶,还有……扶我上厕所的,都是狐仙?是她?”
“是啊……都是胡仙姐姐做的。”阿雪点点头,喏喏地说。
想到这几天来,每次不经意间划过我手背的那股清凉而腻滑的指尖触感,我知道,阿雪说的,都是真的。
狐仙……这个妖孽。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
“所以那个提供眼角膜的周先生也是假的,对吧?这个主意是狐仙出的,对吧?连续设了三个骗局来骗我,让我不再起疑?”
“嗯……这样没错。”阿雪点了点头,“胡仙姐姐说如果直接让我提供眼角膜给你的话,你肯定不会接受的,但是如果告诉你是从别的死者尸体上得来的话,哥你也会起疑,因为这件事太巧了。于是就胡仙姐姐她连续编了三个谎话让我来骗你。胡仙姐姐故意让我在前面两个谎言时路出马脚,她说哥你肯定会轻易识破我的谎话,怀疑了前面两个谎话后,对第三个谎话你肯定会降低防备心理,然后再找个人来演一出戏,就能够骗过你了……之后,每次胡仙姐给你倒茶送饭的时候,我都在旁边说话,这样你就以为是我在倒水,不会怀疑我……胡仙姐姐真的好聪明……”
我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在我瞎眼的时候,狐仙这个女人又摆了我一道。
难道这个女人就喜欢这么藏头露尾拐弯抹角么?
“狐仙呢?”我沉住了气,理了理阿雪有些散乱的秀,问道。
“这个……她没在这里吗?昨天傍晚还在的啊,哥,你昨天倒头就睡了,后来我也一不小心睡得太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胡仙姐姐现在是不是回家了……哥,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看。哦对了,医生还是哥你的眼睛如果恢复了,还要一周的时间调养,不要用眼过度……”
“哥知道了。”我轻柔地点点头,摸了摸阿雪的脑袋,看着阿雪脸上的纱布,我的面色沉凝了下来。
阿雪给了我她的眼角膜,那我就要给她找一双更美的眼睛,更完美的眼睛。
我知道真正把阿雪和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人是谁。
那个有着阴阳怪调声音的男人我此生也不会忘记。
“阿雪,你放心吧。哥一定会给你找一双最好的眼睛,找一对最好的眼角膜还给你。这是我的承诺,说到做到。阿雪,你先休息会儿,我去一趟厕所,顺便去医生那看看。”我稳住了阿雪,看到满脸担忧的阿雪,我用我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心,这是我从小喜欢做的动作,每次拍阿雪或者烟烟的手掌心,就意味着让她们的情绪安定下来。
环顾了病房一圈,我穿好衣裤,缓步走到了病房门前,伸出手拧转门把手时,我僵持了一阵。
因为我不知道我此刻的脸是什么个模样,我更无法想象别人看到我的脸的反应。
但是眼下,我最需要确认的事,其实只有一件。
那就是,我的勾魂术,是否可以继续使用?
这件事必须尽快确定。
“对了,阿雪,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别人来过么?比如说,一个老人?”出门前,我问了阿雪最后一个问题。
“呃……有吗?我睡得太死了……不知道诶……为什么这么问?”阿雪疑惑道。
不知道么?
阿雪似乎并不知道那位叫蓝月亮的老人来过,这就很奇怪了,方才我和那位老人都演奏过小提琴,照理来说,阿雪既然在房内,那就早该醒来才对……可是为什么,阿雪全然没有印象?
“哦,那可能是我在做梦。”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门开的那一刹,一阵劲风拂面而来,吹乱了我的丝,几绺丝打在我的脸上,摩擦着我的脸颊,带来细碎的痒意。
门外一片死寂。
只有过道上的灯光亮着,却没有医护人员来回走动。
我眨了眨眼,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了视野右下角的某一道身影,我一惊,偏头,然后怔住。
在病房外过道靠墙的塑料排椅上,正端坐着一道戴着啊日娜rnald草编宽沿帽,穿着dkny米白色带点高腰菱格纹夹克、露背编织半身裙,有着一头倾瀑黑的女子身影。
狐仙。
完全符合黄金比例曲线的漏斗状娇躯微微弓起,狐仙前俯着身子,唇缝上夹着小半块杏仁切糕,手指上还拉扯出了一小段。而另一只手则是托着左腮帮子。
这个女人正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小口吃着她手里的宝贵切糕。
难得,这个女人今天打扮的这么新潮前卫,而没有像以往那样穿花里花俏的水云袖唐装或者长袖及地的十二单衣。
没想到狐仙早就已经等在门口。
我挪了两步,轻咳了一声,但是话音未启,狐仙慵慵懒懒的声音就从含糊不清的嘴里跳了出来:
“哟呵,丧门星可出来了?可别怨我没有罨疼着你。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