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袁天罡两个在大唐朝几乎都成了传说的老道人规规矩矩的坐在江鱼右手边的两个蒲团上,看得那老道叫好,袁天罡连忙笑道:“师叔说得是,这江鱼年纪轻轻就能突破先天门槛,就算是在师门的年轻人中,用那天地灵药不要本钱的培养出来的,这个年纪,也少有他这样修为的。更兼得他如今在朝廷中,也是大有出息的。这次的这柄龙魂大劈炼,也是他自那地煞殿妖人手上夺回的。”
几个老道相互看了看,正中那老道笑道:“好,江鱼啊,你坐下。贫道几人,今日算准了你要来楼观台,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几个老道面有得色的看着江鱼,在他们想来,以他们的神通,足以震慑江鱼,并且让他生起一点钦羡的心思。只要江鱼表露出一点点钦慕,就可以借机让他入港,以后的很多话,也就方便说了。
江鱼也不拘束,在那袁天罡对面的一个蒲团上坐下,侧身对着那五个老道拱手道:“五位道长,两位天师,晚辈却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逃出长安的。”苦笑了一声,江鱼将自己和那柴风发生冲突,打伤了他手下的人,结果今日柴家的那个小丫头使出飞剑找自己麻烦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拍拍自己的上半身,苦笑道:“几位道长请看,晚辈的衣服都被那剑气削成了粉碎,差点连脑袋都没啦。”
茅屋中的几个道人目光同时看向了那最靠近江鱼方向的老道,这面如冠玉眉间有一缕清气盘旋的老道尴尬一笑,朝着另外四个老道稽首笑道:“那柴玉,乃是贫道的师侄刚收进门的小徒儿,因为她柴家给我们一气仙宗供奉了铁精三万斤,金精十斤,又花费了天大的力气找来了一百块中品灵石,十块上品灵石,所以我那师弟心喜,赐了一柄上品的飞剑给她护身,那练剑的口诀都还没有传授下去的。”
江鱼脸上马上露出了惊愕、惊骇以及无比敬仰的表情,他朝着那老道拱手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仙长已经是传说中的神仙中人了?”他看了看袁天罡和李淳风,眨巴了一下眼睛。
五个老道同时大笑,正中的那老道点头道:“说我们是神仙,倒也说得,只是我等还没证那大道,最多算个半仙中人就是。那柴玉,我等自然会叮嘱她,不许她和你为难,拿着仙剑为难凡人,她可是犯了道门的大忌讳的。道兄以为如何?”这老道朝着那自称一气仙宗的老道看了看。
一气仙宗的这老道点点头,淡然道:“小丫头不懂事,肆意胡为,也该给点教训才是。她柴家为了巴结我一气仙宗,献上偌多的物事,却也不过是一普通的护弟子,世俗间的世家,焉能妨碍了我道门的正经事?”
几个老道同时点头,口颂道号,过了一阵,还是那正中的老道向江鱼笑道:“既然清道友已经这样说了,那,却也不再罗嗦。江鱼,你修炼的心,我等观你身上那纯正飘逸的气息,却是和我道门一脉相承的,你与我道门有缘啊。不知,你可愿意投入我教门下,做一个道门的护呢?今日结此善缘,日后你也可脱得轮回之苦,成就天仙大道,也是可行的。”
抬头看了一眼五个老道,江鱼眨巴了一下眼睛。那袁天罡立刻在一旁笑道:“江鱼啊,你却不知,你一入长安,贫道夜观天相,就发现有天星忽现于斗牛,气焰万丈啊,分明是有大机缘大因果的人物出现了。故而贫道才施展了一些手段,慢慢的结交于你。一切的前因后果,你自己也是在其中经历过的,想必你也应该明白吾等在你身上耗费的力气。”
李淳风歪着脑袋在旁边打边鼓:“江鱼啊,你的福缘深厚啊,再加上五位前辈在这里眼窥探了你的周身,你一身仙骨,根基是极其好的,却也不要白白浪费了。老道我也知道你这小子求的是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可是若是入了我道门,却也无妨呀!你且看,我等一言,就让你成为花营的高官。再稍微使点力气,你就被封为伯爵。这李唐的天下,我道门却是根基深厚得很哩。”
袁天罡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若是成了我道门的护,我道门自然是会一心栽培你的。”这话,可就说得太直白了。
眨巴眨巴眼睛,江鱼看了看几个道人,低头盘算了一番厉害关系,点点头道:“道门护,这是自然能作的。只是,为何找我?想那柴玉,自从我揍了她二哥,却也打探了一下柴家的根底,实在是实力深厚得紧,若是花费大力气栽培他们,岂不是更好更方便么?”
几个老道同时笑起来,那正中的老道摇头道:“你却有所不知,江鱼,世俗间的门阀世家,做一普通的护,供奉一些物事也就罢了,我等收他们的族人三五人为弟子,这就是一笔公平的交易。人皇那边,却是不肯让我们和门阀之间交情太深厚的。而你这个道门的护,却和他们不同,乃是我们真正的内门门人,可以得到我们真正的悉心传授,得我门中无上大道,岂是他们那些外围的门人,学一点吸纳灵气,餐风饮露的小门所能比拟的么?”
想了想,江鱼想到了望月一门的门规上并不禁止,反而是大力鼓励门人弟子去别的门派兼任一个身份的古怪规矩,顿时已经胸有成竹。想那无凡,当初就在崂山上清宫做过三十几年的道人,在崆峒学过七八年的道,在王屋山炼过十几年道术的,总之就是尽力的掩饰自己望月一门的身份,省得在天下云游时被人发现群起而攻,这也是一种无奈之策。只是,他还是想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那,为何你们就挑上了我江鱼呢?”
袁天罡神秘莫测的笑了笑,点头道:“这就是所谓的机缘,所谓的大仙缘了。仙缘这东西,玄妙莫测,世间人哪里说得清楚?总之就是你江鱼,而不是其他人,很简单嘛!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江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们确信我江鱼是个修道的人?”
五个老道同时大笑,双眸中精光闪动,都懒得给江鱼解释了。在他们想来,江鱼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修练到先天级的水准,这等资质,还用得着说什么呢?看江鱼身上的气息纯和纯正,浩浩然和天地之间灵气隐然贯通一体,分明也是一门极其纯正的道家,这就证明了他的出身来历是‘根红苗正’的。甚至于他们都已经查到了江鱼是被一个无名的隐士带走去练武的,这样的无名隐士,在隋唐时期几乎是只要是有灵根的深山老林中遍地都是,有躲灾的、有避难的、有炼气的、有炼丹的,只要修炼的是正道的,谁会管他师承来历呢?
这些高高在上的修道人认为,只要给江鱼一点好处,让他认识到自己道门的力神通,江鱼自然而然就能成为最为忠诚可靠的弟子。像江鱼这种心中还在惦记着高官厚禄的门人,那是最好掌握的了。他如今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只要细心的给他百多年的调教,他也就变成门户中的铁杆弟子了,不是么?
至于说收江鱼做护弟子的原因,实际上也真正是很简单,哪里有什么复杂的?――袁天罡夜观星相,看到一颗大星突然出现,证明有一个大根基大机缘的人现世了,他经过一番测算后,就派李淳风偷偷的跟上了江鱼。等得大善智那老和尚强行化江鱼入佛门做护的时候,袁天罡立刻有了十分的把握,江鱼就是一个有造化的人。
不管什么年代,什么时候,天地间总有一些天地灵气钟爱的人物出现,这些人物莫不是精才绝艳的人物,是各个修道门派竞相搜罗的好材料。江鱼这个出身于望月宗,已经得了望月秘传承的‘好材料’,又怎会脱开道门、佛门这些高人的双眼去?再加上江鱼的大哥李林甫的关系,更让江鱼的身价倍增,怎由得这些老道不暗地里花费了力气对江鱼做一番手脚?
只是,江鱼却也有自己的思量啊,他还记得无凡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下的那些叮嘱中极其无良的一句:“徒弟啊,本门典籍失散得太多,炼丹啊、各种道神通啊这些门,早就遗失干净啦。你,总不愿意你未来的徒弟,也要啃几万斤草药才能最终奠基成罢?所以呢,若是有空,你能混入一个有名的道门中去,就去偷学一下他们的丹道罢!我望月一门,对于门人的很多行径,都是不怎么在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话说白了,就是无凡鼓励江鱼去做贼啊。
而且,无凡也很坦白的告诉江鱼,只有江鱼可以轻松的混进那些世间顶级的道门中去做那窃书的雅贼――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的那柄木弓玄妙无穷的效,只要江鱼不乐意,无人可以窥视江鱼的真实底细,除非那人的修为被望月一门的那位老祖宗还要高深才行。这也就是无凡当年只是去崂山啊、王屋山这些门派打打秋风,却鼓励江鱼有空就去那些顶级道门厮混的缘故了。
一时间,计议以定的江鱼猛的抬起头来,大声道:“既然诸位仙长看得起江鱼,江鱼若是不识抬举,岂不是太不顾江湖道义了么?既然诸位道长今日在此,不如江鱼就拜你们其中的一位为师,正是方便!”说完,江鱼就跪在地上,朝着五个老道磕了三个头。他一边磕头,一边寻思着:“无凡,这可是你教我去‘学’人家炼丹的门以及各种道神通的,这可不能怪我又拜人家做师父啦。总之你也说了,我们望月一门只要道统流传下去,门人的身份是从来不在意的。当初不是还有某位太师叔祖都差点成了阿修罗道的宗主么?”
原本就邪气十足,古里古怪的望月一门,加上江鱼这个不知道仁义道德是何物的怪胎,还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五个老道是很开心的对着江鱼一番叮嘱,然后告诉他,作为道门的护,按照中原道门诸大门派结成的秘密协议,江鱼可以拿到的好处是很多很多的。而他这位道门护的职责,就是保证道门在朝廷中的利益,如果有机会,就打击一切可能对道门的地位造成威胁的存在――比如说,某个强行要渡化江鱼的老和尚就是其中的典型。
只是,这几位老道一边叮嘱江鱼,一边将强横的神念在江鱼周身探测了一个遍,身上的诸大脉是一个不漏的被他们以真元默默的查探了,最后又从江鱼的嘴里得到他的授业恩师已经‘魂归西天’的‘确切’消息后,五个老道这才满意的停下手来。
随着几个老道眉目间相互转换了眼神,用神识交流了几句之后,江鱼顿时拜右侧第二位老道,蓬莱三仙宗瀛洲岛炼气士元化真人为师,修习瀛洲岛传承于上古时期的‘玄’,辅修蓬莱岛的丹道之学以及方丈岛的仙道术,更可通过蓬莱三仙宗的关系,选修一气仙宗的入门级阵之学,可以说,江鱼未来要学习的诸般道,却比他在望月宗时所学的要多了十倍不止。
‘玄’肉身成圣的门也就罢了,可是那蓬莱岛的丹道之学以及方丈岛的仙道术,却让江鱼差点没笑出声来。
几个老道施展力,通过一个阵将江鱼挪移到了瀛洲岛上,叩拜了祖师和师门长辈,发下了誓言忠于师门匡正道云云,一番繁复的礼节后,江鱼顺利的成为了蓬莱三仙宗的一员。一切的经过都是这样的快捷,江鱼都感觉一切有如梦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那交与他手上的修炼秘诀,是一定要小心的揣摩的;随着秘诀赠送的三瓶保命的灵丹,是一定要仔细收藏的;师门发下来的各种福利,也是一样不能少的。但是忠于师门,不能让师门的秘外传的誓言,是江鱼绝对不会在乎的――望月门下终生无天劫、心劫、魔劫,他会在乎这些誓言么?会在乎才有鬼!――所以,可见望月一门,天生就适合在其他门户中做卧底的。甚至江鱼隐隐约约的觉得,望月一门的门人,如此的不受道、佛、魔、妖的待见,是不是也和这个有点关系呢?
忙碌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新年的当天,江鱼赶回了长安城。此番他腰间多了几卷秘笈、三瓶灵丹、几件天材地宝,腰间多了一柄长七尺的特制横刀,手之上也套了一个上有细微花纹的玉戒指,正是春风得意的赶回了李林甫的府上。
刚刚走进李家的大门,江鱼就听到了那冷清恬静的声音自那大堂传来:“李大人,你是当朝御史中丞不假,可是也要想想,得罪了我柴家,总归是你的麻烦。江鱼那小贼到底躲去了哪里,你说出来,我不为难你就是。”这是柴玉的声音。
而紧跟着,那柴风让人生气的极其高傲的声音也飘了出来:“区区一个御史中丞,也敢和我柴家作对?说出江鱼的下落,否则让你丢官!”
江鱼心中的那个火气啊,莫非今天又要自己大打出手不成?他腰间的那柄长刀,却是一柄道门仙炼制的宝,乃是极品一流的宝贝,自重八千一百斤,以道驱动,砍人时重如泰山,挥动时轻如鸿毛,内中更有一气仙宗高入的三万六千个威力强大的五行阵,一旦发动,立刻生出地水火风伤人,威力至大无匹,那蓬莱三仙宗看守宝库的老道甚至吹嘘说这是一柄接近下等仙器级别的宝刀。有了这柄宝刀,他才不害怕柴玉手上那柄上品飞剑,一刀下去,那飞剑自然是非折断不可的。
但是,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今天乃是新年守岁的大好日子,这是十年来江鱼和自己仅有的几个亲人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啊,更兼自己升官发财还得了爵位,如此大好的日子,怎能出手见血?
可是这柴家的人,也太欺负人了罢?大过年的来人家家里吵闹,就算是天牢里的死囚,今天都还能得到狱卒的几分好脸色哩。
思忖了片刻,江鱼大步行进了大堂,一眼就看到了无比轻松的坐在正中大椅上喝茶的李林甫。李林甫抬起一丝眼角,看到江鱼进来了,立刻微笑道:“小鱼,这几日你去哪里了?却让大哥好不心焦!来人啊,送恶客!两位,请罢,寒舍招待不起两位柴家的贵客啊,若是再不走,可不要怪我李林甫翻脸了。”
李林甫阴阴一笑,一对美丽的丹凤眼顷刻间就转化为无比恶毒的三角眼,他无比狰狞的看着柴风、柴玉冷哼道:“当我李林甫好欺不成?你柴家是世家大族不提,却能奈我李林甫何?哼,若不是看在谯襄公的份上,早就老粗的棍子打你们出去。”随着李林甫的冷哼声,一干李府聘来的护院打手拎着老粗的棍棒就涌了出来,一个个凶狠狠的盯着柴风、柴玉,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出手的意思。
柴风气得满脸铁青,指着李林甫咆哮道:“好,你有种!你这个御史中丞,看来是做到头啦!”
柴玉则是冷冷的扫了江鱼一眼,冷笑道:“好,江鱼你有胆量,居然敢回来。也不要连累了你大哥,你自己切下两条手臂,今日的事情就算了。”
李林甫一掌砸在身边桌子上,怒声道:“两位果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么?你们要我兄弟的膀子,我就敢要你们的脑袋!我李林甫不把你们柴家弄得灰飞烟灭,我算不得人!”
两边剑拔弩张,江鱼则是轻松的一笑,左手中指上的那枚玉戒轻轻一晃,怪声怪气的笑道:“好啦,柴玉师侄女,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嘛!你的师叔祖清真人要我给你捎一句话――再敢用飞剑对付世俗中人,你会被赶出山门的!嘻嘻,鱼爷我如今辈份,可比你高了一辈!来,叫我一声师叔听听?虽然咱们不是同宗之人,却是同道呀!”
柴玉傻眼了,她呆呆的看了一阵江鱼手上那枚寸许宽上面雕刻了白云缠绕着的三座小小山峰的玉戒,一声惊呼,拉了柴风就走。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柴风半天摸不清头脑,呆呆的被那柴玉拉了出去。
李林甫冷冷一笑,三角眼看了看柴家两个年轻人狂奔而去的背影,低声道:“哼哼,大过年的欺负到我李林甫的头上来了?咱们走着瞧。”招招手,李林甫道:“小鱼,收拾收拾干净了,去后面拜祭先人。嗯,关起各处门户,大家热热闹闹的吃酒去。今日大年,不谈那些烦心的事情。”他那三角眼很快的转变为丹凤眼,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江鱼。
江鱼笑着接过了那红包,两兄弟对视一笑,那柴家人带来的烦恼,顿时飘散无踪了。
李林甫点点头,笑道:“走罢,昨日不见你回来,大哥已经打点了一千多贯钱的礼物送去了张说府上。却被张说命人丢了出来,那张冰云的事情,你还得仔细再仔细,小心再小心啊!罢了,罢了,今日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他嘻嘻一笑,站起身来转入后堂去了。
江鱼听得眉头一皱,心中乱骂了一阵,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起来。他被着双手,也施施然望后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