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左丘凯对视一眼,沁雪急忙问道:“那王妃呢?”
侍卫再度面无表情摇摇头,“王妃没有回来。”
“什么!”沁雪大惊过后身子便往里面探,“我要去找王爷问个清楚!”
侍卫长剑一横,冷冰冰道:“五小姐,王爷已经吩咐过了,便是皇上来了也不见,如果您要硬闯,那就别怪我手下的剑不长眼了。”
“朕来了也不见么?皇叔好大的气场!”
侍卫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个低沉幽暗的声音,正是叶天钰御驾前来,身边跟了离落还有一众小宦官。
今日的他一袭黑底盘绣金龙锦袍,金冠玉带,双眉修长,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眉间英锐衬上底下那一双幽沉流转的黑眸,帝王威仪尽显,分毫不输于当年的梁帝。
晋王府内的奴仆听说皇上驾临,都立即出来跪地迎接。
叶天钰朝着沉香榭扫了一眼,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又将目光掠向左丘凯和沁雪,“你们二人这是?”
左丘凯略微犹疑片刻,道:“今日大哥大婚,晋王曾去府上喝了一杯喜酒,臣见他起色不大好,便从府中挑选了几样补品前来看看。”
“你呢?”叶天钰又看向沁雪。
“臣女来看看晋王妃。”沁雪答。
听到“晋王妃”三个字,叶天钰眉梢跳了跳,他在太极殿时收到的情报可是说百里长歌根本没有回来的。
“她……回来了吗?”叶天钰试探性问了一句。
“好像没有。”沁雪无奈摇摇头,她也急于知道情况,自从晋王带着大姐去了百草谷,小世子醒来以后发疯了一样到处去找爹娘,那一日若不是高阳在,小世子险些就没命了,回来以后他就闷闷不乐的,不吃饭也不睡觉,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心下一紧,叶天钰压下情绪问程知,“可知道皇叔此去百草谷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不知。”程知摇头,“王爷也是刚回府没多久,想必是连夜奔波累极,恐怕……”
“朕去看看他。”程知话还没说完,叶天钰已经出声打断他。
程知和青姨对看一眼,无奈之下只能领着叶天钰往沉香榭而去。
“看来皇叔这是铁了心不见朕了?”叶天钰在沉香榭外面的阵法前停下。
“王爷吩咐了不见任何人。”闲鸥现身,语气冰冷一如从前,似乎没意识到眼前这位已经是执掌江山大权的皇帝。
“大胆!”离落怒极,“晋王竟然敢拒不见皇上!”
闲鸥面上并无波澜,继续凉凉道:“皇上给王爷的半个月回程时间还没到,王爷提前回府,按理说来应当有属于自己的修整调养时间,再说了,王爷并没有让皇上亲自来看望。”
“你!”叶天钰身边的宦官顾勇忍无可忍,“简直岂有此理,晋王根本就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闲鸥闭了嘴,他觉得自己跟这群人无法沟通。
“皇上恕罪。”青姨赶紧上前来跪在地上,“王爷回来后的确身受重伤,已经请了医官去号脉,他吩咐了王爷需要静养,这个时候不宜有人前去打扰。”
“是啊皇上。”程知依着青姨身边跪下,“王爷星夜兼程,损了元气,如今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往上请回,等王爷一恢复定会亲自进宫谢罪的。”
“这……”离落气不过,还想再说些什么,叶天钰一抬手止住了他,拂袖转身,语气更加沉冷,“摆驾回宫!”
片刻之间,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皇城方向而去。
看着皇上的人全都撤退了,程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闲鸥,“王爷回来以后可说了什么?为什么闭门不见任何人?”
“不知。”闲鸥摇摇头,并不打算搭理众人,一闪身隐到了暗处。
“可是……”等在后面的沁雪不甘心地望着沉香榭方向,“我还不知道大姐为什么没回来呢!”
“五小姐请回吧!”青姨无奈叹气,“王爷不是任性的人,他做事向来有分寸,他说不见任何人那就一定不想见,你也看到了,便是皇上来了也被拒之门外,我们做下人的不能过问主子的事儿,所以王爷此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五小姐若是想知道,还请改天再来拜访王爷。”
左丘凯皱了皱眉,将手中的礼盒递给青姨,“这些是我带来看望王爷的,既然见不到他,还请青姨收下这些礼品。”
“不不不。”青姨连连摆手,神色为难,“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二公子还是带回去为妙,晋王府从来不收这种礼物,若是让王爷知道我们私自接下,估计我们的性命难保。”
青姨刚说完,晋王府的一众小宦官赶紧拼命点头。
左丘凯抿了抿唇,“既然这样,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话完,递了个眼神给沁雪,二人一同出了晋王府大门。
“五小姐,请问你是回武定侯府还是去丞相府?”到了外面,左丘凯停下脚步问沁雪。
“我……”沁雪犹豫了一瞬,突然道:“去丞相府。”
“啊?”左丘凯有些讶异,毕竟他刚才不过是问了句客气话而已。
沁雪扬眉,“三姐出嫁,往后再想回娘家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不是理应多陪陪她么?”
左丘凯一时语塞,只得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回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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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丞相府的花园分道扬镳,沁雪直接来到新房。
百里珊盖了盖头紧张地坐在床榻边缘。
“三姐?”沁雪推开门,小声唤她。
听清楚是沁雪的声音,百里珊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沁雪撇撇嘴,“我要是不来,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坐着吗?”
“外面如何了?”天气炎热,盖头又有些厚重,百里珊想伸手去掀,但想了想又缩回手。
沁雪见了,不由得皱眉,快速走过去一把将她头上的盖头扯下来。
百里珊大惊,“沁雪你疯了?”
沁雪不满道:“三姐,外面如今正热闹呢,我看那个左丘鹤可能要到晚上才会进房,你既然觉得热,咱就不盖这个盖头,再说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这一天再重要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饿着肚子坐在这里等啊!”
“这是规矩。”百里珊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想把盖头捡起来重新盖上,却被沁雪抢了过去一把扔到旁边,神情微怒:“规矩是人定的,咱是人,又不是木头,何必遵循这些条条框框给自己找罪受?”
“可我……”百里珊咬了咬唇。
“别可是了。”沁雪扶住她的双肩,“左丘鹤那个男人要是有一丁点儿良心就该在送你进洞房的时候吩咐人先弄些东西给你填饱肚子,现在可倒好,人家在外面吃喝玩乐,跟个没事儿的人一般,完全不管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何必顾及他的感受?”
不及百里珊答话,沁雪又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厨房弄些东西来给你吃。”
百里珊仔细想了想,觉得沁雪说得对极,委屈了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她点点头,示意沁雪快去。
丞相府占地面积与武定侯府差不多,沁雪是头一次来,她找不到厨房的位置,不多时便迷了路,来到一处抄手游廊,她正准备找个人来问一问,就见到左丘凯从游廊尽头的月门进去了,面色不太对劲。
沁雪猫着身子,蹑手蹑脚来到月门边,听到左丘凯在和里面的侍卫争吵。
“二公子,丞相和大公子吩咐过禁止任何人出入此地,还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们。”
左丘凯皱眉,“为什么不能进出,我记得当初父亲说要在这里建一个桐花台,怎么如今建成了反而不让人进去了,莫不是里面有什么猫腻?”
“小的不知。”守门侍卫摇头,“小的们只是按照丞相的吩咐拦截意图进去的人而已。”
“那我若是要硬闯又如何?”左丘凯越来越觉得奇怪。
“那就休怪小的们不客气了。”侍卫冷面森然。
左丘凯不会武功,他也知晓若是真的打起来,自己根本不是这些侍卫的对手,但还是放不下心中那份好奇。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进去桐花台的时候,月门处突然传来沁雪不小心磕碰到墙上的声音。
沁雪心中大骇,但片刻之后冷静下来,趁左丘凯还没发话之前赶紧道:“二公子,三小姐让您过去她的院子一趟。”
“五小姐?”左丘凯不免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帮你传话的咯。”沁雪耸耸肩,“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去不去是你的事。”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左丘凯突然唤住她。
沁雪心下一紧,但毕竟这里是丞相府,人家的地盘,她只能无奈地蹲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二公子有什么事吗?”
左丘凯缓步走了过来,看着沁雪的眸光有些复杂。
“你……”沁雪有些心虚,“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三妹因为与户部尚书公子的事早就被父亲送到外面庄子上禁足了,她不可能会让人来传话的。”左丘凯一席话说得不紧不慢,听得沁雪浑身起了一层冷汗,她打个哈哈:“其实我是想去厨房来着,无奈你们丞相府太大,我没找到厨房,倒把自己给弄迷路了。”
左丘凯似乎也不打算追究方才的事,伸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又问她:“你去厨房做什么?”
沁雪笑道:“我三姐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我去给她拿点儿吃的,饿到她不要紧,饿到孩子可就是罪过了。”
“这样吧!”左丘凯道:“你先回去嫂嫂房里,我这就让人给你们送去酒菜。”
“不不不,不用了。”沁雪连连摆手,“还是我自己拿放心些。”
“五小姐这是在怀疑我会害嫂嫂?”左丘凯缩了缩眸子,显然有些不悦。
“我不是这个意思。”沁雪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在家的时候我与三姐亲近惯了,今日她出嫁,以后我就是想弄东西给她吃也很少有这种机会了,所以这一趟理应我自己去。”担忧左丘凯再度纠结于这个话题,沁雪转了转眼珠子,问:“二公子是丞相府的主子,自家府邸里竟然也有你不能进去的地方么?”
左丘凯面色僵了僵,随即扯了扯嘴角,“让五小姐见笑了。”
见他犹豫的模样,沁雪便知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她干笑两声,又道:“瞧二公子紧张的,我不过随口开个玩笑而已,你莫要当真。”
左丘凯挠了挠头,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在女人面前这么嘴笨。
“厨房到了,这一路多谢二公子相送。”沁雪站在厨房门口,施施然一礼。
左丘凯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反而看向她,“你不熟悉我们府上的厨房,我还是陪你进去吧!”
“也行。”沁雪莞尔一笑,“免得待会儿我因为摸不清楚你们家厨房而出丑。”
话完,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下人们见到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公子进了厨房,纷纷走过来见礼。
“你们各自忙去吧!”左丘凯抬手让他们散开,看向沁雪,“我是陪着五小姐来做些东西给嫂嫂吃的。”
众人闻言,自然不好多说什么,顿时散开走到各自岗位上。
有左丘凯打下手,沁雪速度很快,不多时便炒了几碟百里珊爱吃的小菜端着出来。
嗅到盘子里菜肴的香味,左丘凯突然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千金小姐竟然对厨房里的东西了如指掌,做出来的菜更是色香味俱全。”
沁雪好笑道:“什么千金小姐呀,义父没收留我之前,我可不就是个打杂的小丫头么?”
左丘凯默了默,“可我觉得,你说话做事与一般的小丫头,与一般的闺阁小姐不太一样。”
“是么?”沁雪一边走一边道:“可能是二公子个人的错觉吧!”
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左丘凯有一瞬间恍惚,终究没说话跟了上来。
“二公子可还有事?”沁雪停了下来,她待会儿要去新娘的房间,这个男人总不至于跟着自己去吧?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左丘凯赶紧道:“我方才听说小姐迷路了,担心你回来还找不到路,所以想送一送你。”
“这样啊!”沁雪了然,轻笑道:“那你回去吧,我如今找得到路了,大不了待会儿再迷路,我还来找你。”
左丘凯噗嗤笑出声,不等他抬起头来,沁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收起心中那份莫名的失落,左丘凯拐了个弯朝着前院酒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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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左丘鹤面上已经染了几分醉意,他辞别了众人,一摇一晃来到新房,推开门,见到沁雪正在陪着百里珊用饭,他冷哼一声,嘴角弯起无尽嘲讽,“不等新郎揭盖头就自行把它拿开下地吃饭,百里珊,你还有没有一点属于女人应有的羞耻心?”
沁雪闻言啪一声将筷子摔到地上,正想发火,百里珊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缓缓站起身来对上左丘鹤冷冽的眸,“从你去武定侯府把我接回来一直到现在,你可有真正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可有把我当成人看?”
左丘鹤眼尾挑出嘲谑,“难不成本公子娶了一头畜生回来?”
“左丘鹤!”沁雪忍无可忍,嘭一声掀翻小桌子,站起来恶狠狠瞪着他,“你狂什么?你们家从前辅佐安王,刚好丞相被停职半年,皇太孙登基,如今你们家就跟刀刃上的蚂蚁一样,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冷傲不可一世的丞相府贵公子?本小姐告诉你,倘若你敢虐待我三姐一分,那么本小姐定然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诉义父,到时候我看你们左丘家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左丘鹤一怔,随即眯起眼睛,上次晋王生辰宴的时候他见过这个丫头,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伶牙俐齿,没想到如今成了侯府小姐以后嚣张更甚。
最主要的是,她说得一点儿没错,丞相府如今就是挂着个名头,实际上权利早就被架空了,与武定侯府联姻是丞相府目前最有利的选择。
思及此,他眼神突然软下来,哈哈大笑两声,“五小姐何必这么激动?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