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跟着萧夫人这几十年,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气,只不忍心骗她,将屋里的丫鬟都遣走了,只跪下来道:“老奴有事情瞒着太太,请太太责罚。”
萧夫人本就觉得奇怪,昨夜她让孙妈妈照看着萧一鸣,即便孙妈妈失职,那也不至于连萧一鸣出了门也不知道?如今见孙妈妈跪下来认罪,便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只怒道:“孙妈妈,你跟我三十多年了,居然帮着外人骗我?你……你也太让我心寒了!”
孙妈妈只老泪纵横道:“实在不是老奴要骗太太,只是老奴怕太太一怒之下,做出母子生分的事情来,太太可知道为什么程家人来的那么快?太太又可知道为什么少爷拼了命也要进宫去为那个大汉求药?”
“老三进宫求药,不过就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不对?你说……你说老三非但进宫求了赐婚的圣旨?连药也求来了?”
孙妈妈只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昨晚太太震怒离去,老奴奉命照看这三少爷,却让我得知了这大汉的身份,他……他就是当年拐了程家大小姐淫奔的那个!”
萧夫人闻言,只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是说……他……他是程姑娘的生父?”
孙妈妈只无奈点了点头,开口道:“少爷的脾气你也清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大汉大抵也是因为少爷会是程家将来的姑爷,所以才拼死救下了少爷,这份恩情,确实无以回报,少爷知道了真相,哪里还能坐的住,只求了老奴不要告诉太太,自己进宫求药去了,只是……只是这赐婚圣旨一事,老奴确实不知。”
孙妈妈想了想,还是将赐婚圣旨的事情给瞒了下来,毕竟现如今木已成舟,这门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也不想再萧夫人面前失去了原有的信任,只继续道:“大抵是少爷为了报那大汉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求了皇上的圣旨,也可以将那些流言蜚语给压下来,多少也保全了程姑娘的名声。”
萧夫人听孙妈妈分析的有理有据,只缓缓坐了下来,细细将这些事情理了理,越发就觉得胸口堵得慌,萧一鸣的每一步都把她要走的路堵得死死的,哪里还有她翻盘的余地?萧夫人只愣了半晌,摇了摇头道:“孙妈妈,老三大了,越发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却说西院里头,程兰芝跟着程夫人入了正厅,只闻见房里头淡淡的中药味夹杂着血腥气,让人进门便觉得有些头晕。程兰芝抬起头,看见左手裹着绷带的萧一鸣,只撇了撇嘴,眼眸略略红了几分。
杜太医从外头出来,倒是有些看不明白这中间猫腻,不过他本就是一个医者,对于探听别人家的*也没什么兴趣,听程夫人说起这钱木匠原是程老将军麾下的一位亲兵,也算明白了她们的来意。
程兰芝只紧张的往房里探了探身子,瞧这个架势,她必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萧一鸣便转身对杜太医道:“杜太医,你随我去外头走走吧。”
程兰芝眼看着杜太医要离去,只忍不住开口问道:“杜太医,里面这位大叔怎么样了?还救得活吗?”
杜太医只开口道:“已用了御赐的十全还魂丹,不过眼下还不能确定,还要等一些时辰,至少熬过这两日,方能看出成效。”
程夫人怕程兰芝露了馅儿,只拉着她道:“我们进去看一眼就走,不过是替你父亲来看一眼老部下而已。”
程兰芝只低下头,见杜太医和萧一鸣都出去了,那边程夫人这才朝着她挥了挥手道:“你进去吧,我不想见到他,你看了他一眼,就走吧!”
程兰芝点点头,提着裙脚往房里头去,才进门便是一股子金疮药的气息,小时候程老将军也经常受伤,这种气味程兰芝再熟悉不过,她只缓缓的走近了几步,瞧见钱木匠睡在床上。这房间里四周都布着暖炉,可钱木匠的脸却看起来那样苍白冰冷。
程兰芝只跪在了床前,握着钱木匠满是老茧的手掌,将脸颊靠上去,哭着道:“爹……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哪怕吃糠咽菜我都不怨你,我只求你不要这样躺着,你睁开眼看一眼我,看一眼女儿啊!”
钱木匠虽然身子硬朗,但这次伤的确是太重,他原本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可一想到在京城待产的杨氏,还有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的程兰芝,心下便又生出几分不舍,只吊着一口气,熬到了京城,却是浑浑噩噩,自己全然没有了清晰的神智。有时候似乎听见有人说话,却又睁不开眼睛,有时候做着光怪陆离的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如此折腾了两日,早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只等这一口气散了,也就去了。
这时候却猛然听见有人跪在他床前喊爹,这一声竟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那一息尚存的思维牢牢给拽住了。钱木匠又惊又喜,只睁开眼来,看着在自己床前哭成了泪人的程兰芝,哑然开口道:“兰芯,你来接我了吗……我……我……我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