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乘风和李明姬本来就要一同跳崖殉情,结果这小伙自己上前,这一声喊叫在这安静的黑夜中颇为响亮,李明姬抬头观看,就见一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出头,一身灰布衣衫,并非是文仲山手下近卫的打扮,并不认识,那蒋乘风自然更是不识,此刻二人眼中只剩下对方,因此对这外人毫不在意,眼看就要双双跳下悬崖。
那小伙依旧笑哈哈的,不紧不慢地说道:“明月当空,群星闪耀,一对有情人相拥相抱,望海跳崖,一起殉情,生为夫妻,死结连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这种事我一直以为是戏文里才有的故事,如今亲眼所见,就连我这局外人,都被二位的真情深深打动了,本不应该在这震撼人心之时打扰二位的壮举,但是我想问问二位,这纵身一跳容易,可是毕竟纸包不住火,王后身死,岂能瞒的了得,这事迟早会被太子所知,太子听闻自己母后被歹人劫持,结果与那歹人双双坠崖而亡,不光会对害死自己母后的歹人恨之入骨,而且太子与王后母子情深似海,渤海人尽皆知,自此之后,必定心神大创,好一好恐怕终身都不得安宁,更甚者伤心过度,积郁成疾,也有可能就此死于非命,二位既然为人父母,不知到时候二位地下有知,当会作何感想?”
蒋乘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只见过一面的亲子文寅风,闻听此言,脸上登时变色,刚想答言,李明姬用手轻轻拉住蒋乘风,柔声说道:“蒋郎,不必搭理于他,风儿已然成年,纵然一时不明,但是天理昭昭,妾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其中曲直,自会明白。”
那小伙冷笑两声,说道:“王后此言差异,试想如今你二人跳崖一死,太子可不知道这歹人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而且我想我们这边上到王爷千岁,下到我们几人,恐怕都不会脑子坏掉,把这事告诉太子,就算我们其中有人疯了,告诉了太子,但那时候王后你们二人早死,这死无对证,太子岂能相信,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太子相信,那太子的身份势必也大白于天下,到时候就算王爷有心传位给太子,那时候举国上下必然都会反对,到时候太子在渤海就再无立锥之地,好一点儿忍辱偷生,乞讨活命,受尽世间冷暖,差一点儿,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横剑自刎,也并非是危言耸听,这其中道理人尽皆知,还需要小的如此言明吗?不如听我一言,眼下将王后还回王爷身边,而后离开渤海,将来有一天,王爷百年之后,太子登基,到时候或许你们一家还有相认之时,岂不是远胜过如今?”这小伙说完,脸上似笑非笑,一直盯着蒋乘风。
那蒋乘风当初之所以心甘情愿答应文仲山见李明姬一面后,从此离开,再不回来,就是因为从文寅风身上考虑,这一直是他的心病,他身为人父,从孩子出生直到现在,未曾一时一刻陪在身边,心中对文寅风又是疼惜又是愧疚,因此宁可父子永不相认,也不愿文寅风受到任何伤害,此刻听此人这番话,想到自己夫妻死后,只剩下自己那苦命的风儿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自从他身残貌毁之后,早已尝遍这世态炎凉,那是万万不愿自己的儿子再到了这般境地,因此低头望了望怀中爱妻李明姬,心中一狠心,但是表面上却冷笑一声,说道:“收了你的伶牙俐齿,莫要再巧舌如簧,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风儿乃福大命大之人,自有神明保佑,你如果想要用此理由让我蒋乘风向那文仲山交出爱妻,换取活命,你是痴心妄想。”
李明姬此时此刻一心只想和丈夫蒋乘风一同殉情而死,靠在蒋乘风怀中,眼中也涌出泪水,说道:“蒋郎,自从我们那万里孩儿身死,这十三年来,妾时时噩梦惊醒,如今我们就要和我们的万里孩儿相会,至于风儿,也已成人,如果他真是福大命大,自然最好,如果真的是悲苦无依,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倒还不如一死,与他父母兄长在那世,我们一家团圆,再不分离。也胜过让他认贼作父,苟享富贵要好的多,蒋郎,莫再跟他废话,我们走吧。”
试问世间哪个母亲不疼儿,世间哪个父亲不爱子,李明姬和文寅风一十三年母子情深,如今决然说出这般言语,乃是她早已对这尘世再无丝毫留恋,因此将那满腔柔情,尽付于那虚无缥缈的阴世之中,一心只求在那个世界,一家团聚,永不分离。
蒋乘风此刻眼中泪水早已流尽,慢慢从眼中渗出血泪,就见他用力将李明姬抱在怀中,低下头轻轻吻了吻爱妻的额头,而李明姬也将双手紧紧抱在蒋乘风腰间,两人相拥,身子就向万丈悬崖慢慢倾斜而去。
文仲山一看两人相拥,就要掉入万丈深渊,哎呦一声,急走两步,就想伸手去抓,就在此刻,蒋乘风右臂伸在后背,一把抓住李明姬的手,同时在李明姬耳边说道:“明珠,我对不起你,为了风儿,活下去。”而后用尽平生力气,在半空中用力一甩,就将李明姬的身子生生甩了出去,眼中望着李明姬摔倒在崖头,这才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李明姬身在半空,此刻早已经心无旁骛,一心求死,突然自己的手被蒋乘风一把抓住,一听蒋乘风的话,就知道不好,赶紧用力想要抱紧蒋乘风,但是蒋乘风此刻手上用力,已将自己甩了出来,身体瞬间就和蒋乘风分开,等李明姬再想伸手去抓,奈何身子已经落在崖口的地上,眼睁睁看着蒋乘风瞬间就被黑暗吞没,落入那万丈深渊之中,李明姬不顾一切,用脚蹬地,嘴里高声哭喊,又想再次跳下,正这时文仲山到了近前,上去用手死死抱住李明姬的腰身,说什么也不放手,李明姬再想跳崖,已然不能,就见她双臂前伸,声嘶力竭哭喊道:“你放开我,蒋郎,夫君,你好狠心,你好狠心啊!”
连喊数声你好狠心,李明姬也无法挣脱文仲山的双手,就见李明姬身子一晃,檀口一开,喷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双眼紧闭,身子就此软倒,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