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上,承礼已经开始。
这一次的承礼是肃穆的,安静的唯独不是热闹的。
方恪在赫连彤等人惊喜的目光之中,走到智愚身后站定。
上官平淑站在下方看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她目光十分复杂。她曾经以为站在那个位置的人会是阴沉渔,后来她以为会是萧昌秋。再后来她以为会是叶于时,但是竟会是方恪。
在昨日之前他们这些人人都还在猜测。叶于时或许会被从雪原召回,因为这个人已经远远的将他们这一代人抛在身后,走出的太远太远。令人畏惧而又仰望。
而方恪……上官平淑看着台上云淡风轻一般站着的人,他眉眼之间的稚嫩早已褪去。面容清俊,唇角微抿。谁能想到以前那么不起眼的人,如今会站到这样的位置。整个九州,或许有许多人不喜欢他,但却无人敢轻视他。平心而论,看到方恪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她竟然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转了转视线,她看到上官平汩目光灼灼的看着台上。下意识的恼怒起来,上官平婉放着上官家的小姐不当巴巴的跑到方恪手下做牛做马,上官平汩也是族中明明有那么多名师。那个都不要偏偏要上赶着给方恪当徒弟,谁知竟然还输给了王洛阳。
“所有人都说,那是掌门属意的下任掌门的位置。是真的吗?”一道仿佛喃喃自语的话传来。
上官平淑回头,看到一名女弟子仰头望着台上的方恪面上有些落寞的模样。
她微微一挑眉,记起这位女弟子了。正是维法堂的玄蓉。原玄剑门的小师妹,在门派之中倒还小有名气。
玄蓉若有所感,也看了过去。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错开视线。玄蓉又看向场上。
“过去三千多年,计掌门立碑于此。守派不出,护了昆仑派三千余年。后逢乱世,昆仑人不惜赴死,前仆后继,以身护派。遂立通天碑。今日再立昆仑碑,是为你们这一代而立。传承守护……”智愚缓缓道。
场上一片肃穆,上官平淑也收敛了心思。垂手听训。
待说完后,智愚看向方恪。
方恪颔首,朗声道:“昆仑第三十七代弟子,以‘兴’字为辈。”
话音未落。在原本破裂的昆仑碑的位置,一块新的碑石缓缓立起了起来。方恪单手执笔,缓缓的刻下一个‘兴’字。从此三十七代弟子便是兴字辈。
于此同时,新的高耸入云的昆仑碑和通天碑相对而立。仿佛是在互相呼应。人们望着通天碑的上的名字,不知是谁开始念出第一个名字。然后第二个人加入进来,一个一个。最后所有人的声音汇成了一道洪流。
千千万万道声音,念出一个个名字。
城破之时,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他们带回这些师兄弟们,将他们安葬。然后立下这座碑。
承礼结束后,三十七代弟子便算是出师了。
他们将会奔赴战场,离开这个由无数前辈用鲜血换来的平和乐园。但是他们甘之如饴。
因为他们不会忘记,有多少位师叔伯为了这片平和付出了生命。因为他们不会忘记太行人手上沾染的鲜血和犯下的罪行。坑杀俘虏,令无数人流离失所,骨肉分离,九州流血。
因为他们不会忘记,有人想要折断他们的脊梁,打碎他们的骨头。
因为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观礼塔上,商若雪不由站了起来。她望着场上的少年们,心神大震。她不明白,为什么昆仑会有这么可怕的凝聚力。昆仑派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门派……
她想到,在承礼之前她以为昆仑应当和太行一般肃穆而且人人都面色匆匆。但是恰恰相反,她看到许多弟子笑嘻嘻的打闹争论。看起来十分平和。
但就在她以为昆仑人就是如此乐天之时,她又看到了现在这一幕。明明没有宗教信仰,不信神佛。但又有种可怕的凝聚力。不像信徒,超越信徒。
昆仑人,昆仑骨。昆仑人或许信仰的是自己。
方恪看着台下这些目光坚定的……孩子们,觉得肩上有些沉。但是这很好。
……
承礼结束了,商若雪走下观礼塔。她一步步向方恪走去,她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即使这个人曾经真真切切的让她感到过羞辱。但……那些羞辱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天山,她什么都可以做。
然而就在方恪有所感而向她看来的时候,一面修士匆匆的赶来对着方恪低声说了什么。方恪眉头一皱,招来王洛阳说了几句话便身形一闪匆匆离去。
随即昆仑便已经开始井井有条的疏散他们这些观礼的客人。并且客气的请他们下山了。
王洛阳已经走到了商若雪的面前,他道:“方师叔让我给您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