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酒会即将开始,而自己却还在这里静静等待,夏凌菲不是应该最擅长游走与任何场合嘛,尤其是虚伪奢华的豪门盛宴。
“推我去那儿吧,看起来很清静。”比起男子年轻的脸庞,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有超脱与世的平静与沉稳。
听到有人过来,夏凌菲偷偷探出脑袋,只见柳树林中慢慢悠悠地过来两个人,一名男子坐在轮椅里,身上穿着与季节不相符的灰色羊毛背心,腿上盖着毯子,推轮椅的是个中年男子,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鼻梁上架了一副银框眼镜,一身墨绿色的户外服,步履微微有些蹒跚,似是右腿有伤。
可巧,两个人夏凌菲都认识,轮椅上的年轻人是夏醉,而推他的中年男子正是夏醉的司机皇甫沾。
眼看两人朝着凉亭走来,夏凌菲没有动,只是将探出去的脑袋往回收了收,目光远眺,装作若无其事地欣赏黄昏美景。
萧珏跟她说过,车祸那天夏醉的司机行踪不明,是个十分可疑的怀疑对象。当时,夏凌菲并没有明确表态,一是因为夏醉是父亲最爱的孩子,她不想草率行事,二来,夏醉的司机她还算了解,那个老实的中年男人曾经救过夏醉,也为此右腿骨折,试想一个腿上打了四枚钢钉行动过不便的人,又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坏掉她的刹车系统然后逃之夭夭呢?
“有人?!”夏醉轻轻地皱起眉头,闷闷的嗓音里掺了几分沙哑。对于安静惯了的人,耳朵似乎也比寻常人敏感。
皇甫沾的动作显然比夏醉的话音要慢了好几拍,所以,等他意识到停下脚步时,已经瞧见了坐在亭子里故作惊讶的夏凌菲。
“是你?”看到亭中的少女,夏醉微锁的眉心稍稍松了松。比起碰到一个陌生人,比起面对一个陌生人探究转而怜悯的眼神,看到熟人的感觉相对轻松多了。
“夏少爷。”想了想,夏凌菲还是不情愿地站起身,礼貌性的招呼了一声。前世皆是以姐姐的身份直呼他的名字,现在忽然改口,登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夏醉是何等敏感的人,一下子就听出少女的问候纯属是无奈应付,不过回头一想,也是合情合理,碧丽山庄是楚家的地盘,而他恰恰站在楚家对头的阵营里,虽然白日化的对峙状态已经随着夏凌菲的离世而渐渐褪去,但是,两个家族仍然处于理论上的对立。若不是为了能看到那个人,他是说死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踏上楚家的地方。
“楚小姐,您好!”见自己少爷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女子,皇甫沾赶忙上前一步,摘掉鸭舌帽,对着夏凌菲恭敬地鞠了一躬。楚梵生日宴上,楚婉一曲成名,天才的钢琴美少女一下子便在豪门内传开,甚至可以说,这次的周年酒会有些人是为了楚家而来,有些人是慕名于楚婉而来,豪门不缺美丽的女子,也不缺才华横溢的女子,但是像楚婉这样有着神秘的身世背景,天赋异禀的音乐修养,清纯动人的美丽容貌,这,不得不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你好。”夏凌菲淡淡地扫了一眼皇甫沾,点点头,算是受了他的礼数。这个男人的经历很简单,学的汽车维修专业,毕业后在一家知名汽车美容连锁店工作,从一名普通修理工一直做到专门为豪门提供服务的大师傅。
至于他是怎么进到夏家的?夏凌菲当时并不在场,完全是听人描述。那天,夏醉在佣人的陪同下在院子里散步,没想到正走着,忽然除草机的遥控器失灵了,眼看一人多高的除草机加速马力轰轰地冲了过来,推轮椅的佣人一害怕竟然丢下夏醉逃开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院中检测车子的皇甫沾跑过来推开了夏醉的轮椅,自己的右腿却卡进了除草机的巨型齿轮里……
曾有一段时间,夏凌菲认为皇甫沾的行为是另有所图,因此没有立刻答应夏醉将他留在夏府效力,而是用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打发了他。结果一个月不到,皇甫沾的妻子被查出得了绝症,钱用没了,生命也没有挽留住,残疾且失业的男人一度穷困潦倒,而后,皇甫沾的近况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夏醉的耳朵里,这次小伙子学聪明了,他没有去找夏凌菲,而是直接去找了父亲。
如果那场车祸跟夏醉有关,那么皇甫沾绝对逃不出嫌疑,她不会放过一个害她的人,同时,人命关天,她也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看着皇甫沾推着夏醉进了凉亭,夏凌菲清冷的眼光中忽地划过了一丝凛冽。
“酒会已经开始了,楚大小姐还在此处流连似乎有些不大合适吧。”夏醉一边说,一边将腿上的毯子往腰间拽了拽,纤瘦白皙的手指拉着深色的毯子,脆弱中透着固执的坚持。
“多谢夏少爷提醒。”夏凌菲微微一笑,笑容得体,恰好地掩饰了眼神的犀利。让她在这儿等着的那个家伙估计早就把她忘到脑后了,但是她不能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楚家的周年酒会,还有那些久违的豪门子弟,尤其是彼得潘同学,这种场合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不捧场,似乎也太不给他老爸面子了吧。
“预祝酒会顺利。”夏醉淡淡地说道,这种场面话能说得如此单薄者非夏醉莫属。
“谢谢,祝你们今晚玩得愉快。”夏凌菲莞尔一笑,笑意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狡黠。
闻听此言,夏醉微微一愣,略显苍白的脸颊忽地泛起两抹淡淡的红晕,他在害羞,活像是被人猜透心思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