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自西南出一路向北而去。这怒苍山位于平凉与天水之间距兰州约三百余里秦仲海护驾相亲曾顺道路过当年便上过山去是以并不陌生。
行入甘肃已近五月这日行过天水来到一处小镇仅离怒苍山二十里不到。只见天边雾蒙蒙地缓缓飘下细雨。言二娘见镇上老小杀鸡宰丰面带欢容她屈指算算时节再过两日便是端午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何况又是来到伤心地?言二娘心下伤感叹道:“又快端午了唉……”
年复一年好快啊……”秦仲海嗯了一声他是孤儿出身孩提时逢到端午每回吵着要吃棕子方子敬便把烤山芋胡乱包入棕叶拿来骗他吃了。长年恶整之下听到端午将临自是毫无感受。他看了言二娘一眼道:“以往寨里逢年过节你们都怎生庆贺?”
言二娘眼眶一红道:“往昔逢到三大节不管是端午、中秋还是过年寨里总挤满了好汉大家饮酒赌博恁煞热闹……”说不两句已是哽咽难言。陶清等人互望一眼回想昔年山寨盛况也都不胜伤感。
秦仲海摇了摇头心道:“他们流亡天涯四下里受气挨打今日回到故土难免有此感伤。”他有意为众人打气当下哈哈大笑道:“大伙儿好容易相聚为啥叹气?二娘你去准备准备咱们可得过个像样的粽子节。”
言二娘喜道:“你……你要上山过节?”秦仲海笑道:“正是!一来庆贺我重拾武功二来庆祝咱们久后重逢正该趁机喝上两杯吃上一顿。”
言二娘微微一笑她虽然脾气暴躁却不是笨蛋自知秦仲海要替大伙儿打气。她抹去泪水道:“哈兄弟你随我去买些蔬果鸡鸭咱们带上山去。”哈不二是怒苍山的厨子怀庆饭铺里的招牌师傅烧饭煮菜自是在行闻言笑道:“好啊!我小兔儿打仗杀敌是不行的不过做菜这档子事找我便成了!包君满意!包君满意!”当下众人便在镇上找了间客栈略事歇息言二娘则与哈不二同去准备酒食干粮以免上山后断炊。
秦仲海领着欧阳勇、陶清三人进了客栈各自坐定。秦仲海微望着金毛龟微笑道:“陶兄你们这群人中你算是第二把交椅吧?”陶清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宁定干笑道:“秦将军见笑了孤魂野鬼哪还分什么座次?留着性命便不错了。”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那时公主审讯老兄我听你言语得体便知你是个人物来来先敬你-杯。”说着提起酒壶帮陶清与欧阳勇各倒了一杯三人人一饮而尽。
秦仲海替他们再斟一杯心头暗暗盘算眼前怒苍山就在不远若要返山察看那自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他日前扬刀立誓言道要重建怒苍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秦仲海心里却只烦恼不休思索有无可用之兵。
秦仲海心下忽起叹息想道:“我那卢兄弟足智多谋武功了得人又讲义气。倘若他人在这儿当是大大的帮手。”只是卢云此时乃是朝廷命官没来捉拿自己已是大幸了哪能再想这些?当下把陶清当成参谋破题便问:“陶老哥年前我曾上山一回那山寨房舍破败荒凉旧日兄弟走得一个不剩究竟他们跑哪儿去了?你可曾耳闻?”
陶清心思缜密一听此言自知秦仲海急于重整山寨定要号召旧日弟兄。忙道:“不敢有瞒将军咱们这些年四下寻访只知几位大将走的走散的散有退隐不问世事的也有流亡异乡、不再回国的。一时之间恐怕很难找得全。”
秦仲海沉吟片刻问道:“当年山寨里共有多少兄弟?”陶清神态恭敬禀道:“极盛时
约有五万兵马。山上基业极大分内三堂、外五关马水步三军居中枢机之地称为忠义堂堂上龙头正是令尊老寨主秦霸先。此外尚有两位军师、五位马军将领、一位水军教头其他还有好些步军好手真是数也数不尽呢。”
秦仲海嗯了一声又道:“那你们大姊呢?她又执掌什么?”陶清道:“她是五关小彪将之-镇守懿德关以山寨里的职位而言她比咱们这些厨子、酒保、铁匠都高得多了。”
秦仲海眯起了眼:心道:“无怪言二娘的年纪比之陶清、欧阳勇还小了几岁可却给他们奉为领果然是职位之故。”
正皱眉间陡地想起一人秦仲海猛地一拍木桌大声道:“我记得怒苍山脚有座破庙里头好似还住个怪老头打死都不肯出来这家伙究竞是何来历?”陶清叹了口气道:“那人姓项名天寿武功高明乃是昔年山寨的天权堂主。”
秦仲海双眉一轩忙问道:“天权堂主?那又是什么玩意儿了?”
陶清道:“山寨昔年有天科、天权、天禄三堂一司功绩核考一司刑罚纪律一司钱银买卖。这位项堂主铁面无私见事明快早年便给龙头大哥拔擢为天权堂主兄弟们要有什么争执打闹一律送到天权堂受审。管你是五虎上将还是兵卒小厮他都秉公断案丝毫不差。”
秦仲海点了点头知道这二堂乃是仿效朝廷的三司又问道:“这人既然如此了得却又为何囚在庙里?”
陶清叹道:“此事也是个谜团。当年山寨袵破时大伙儿四散逃命项天寿便率着天权堂弟兄夺路下山。一场大战下来他的弟兄都已逃命离去却留下他一个人关在庙里十八年来一步不出据我猜测他定是受了什么委屈这才不便离开。”
正说话间言二娘等人准备了干粮酒菜恰好走入店里哈不二听他们在说项天寿的事情立时大怒呸道:“没事提那姓项的混蛋干什么?他长年躲在庙里老早失心疯啦!”
陶清听了埋怨想起项天寿当时的绝情忍不住微微叹息道:“也许真如哈兄弟说的吧搞不好项堂主已然疯了。那庙里别无长物好好一个人怎能长年熬在那儿?”
秦仲海听了说话:心中自有定见想道:“我父既然器重项天寿这人必是有谋有勇之人岂有自缚手脚的道理?看来其中定有什么隐情。”吩咐道:“不忙着猜一会儿咱们过去山脚先向这位项堂主打声招呼再约他一同上山举事。”
哈不二大声道:“不成哪!上回咱们不过跟他说几句话差点便给他打成重伤!等一下你要跟他拉拉扯扯八成会给他活活打死!”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哈兄弟别担忧姓秦的别的本事没有挨打的工夫倒是过人一等。你们等着看吧。”哈不二做了个鬼脸吐舌道:“吹法螺!”
言二娘见秦仲海自信满满凡事尽皆胸有成竹与当年自己走投无路的惨状截然不同想起日后局面定当大大不同心下自感振奋。
众人行到山脚四下莽莽黄沙破庙已在不远。秦仲海遥想当年自己曾与卢云、薛奴儿等人在此追捕言二娘没想到三人中薛奴儿已死卢云在朝为官自己这个游击将军反成了盗匪一路心念及此忍不住轻叹一声。
正想着往事匆听庙中传来一声咳嗽那声响虽低却没瞒过秦仲海的耳去。秦仲海暗暗冷笑想道:“好你个项天寿不愧是天权堂主武功果然不俗老远便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眼看项天寿武功高强远在陶清之上秦仲海不忧反喜自己若能收服此人山寨里又添一名高手了。他示意言二娘等人先行过去自己却躲在远处以免给项天寿觉自己。
行不数步庙里那人早巳查知有人过来开口便道:“二娘咱们不是约定过了要你们日后别再烦我怎地又来了?”言二娘听他单凭脚步声响便能认出自己心下也感佩服忙道:“项堂主莫误会端午佳节将至我们只想看看你别无他意。”
庙中那人一声叹息道:“孤魂野鬼破庙里了此残生又有什么好看的?”
言二娘柔声道:“项堂主别这般说话咱们昔日都是好兄弟逢年过节的怎好忘了你?”
项天寿长年孤单独处听了温柔说话好似心事被触长叹间轻轻说道:“好快啊……山寨毁后转眼便满二十年了……”他幽幽叹了口气又道:“二娘你呢?你找到夫君了么?”
言二娘听他提起丈夫不由得全身一震俏脸已成惨白。秦仲海虽隐身远处但仍在注意场中情势他看言二娘眼眶一红料来立时要哭便向陶清使了眼色陶清会意清了嗓门越众而出朗声说道:“项老我是金毛龟!咱们今日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您老一块儿上山团圆不知意下如何?”
项天寿嘿嘿一笑道:“命都保不了还求什么团圆?你们快走吧一会儿朝廷鹰爪撞见你们又要惹上麻烦。”陶清皱眉道:“项堂主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项天寿冷笑道:“我耐性有限你们少给我废话立刻滚!”
哈不二听他说话难听登时跳了出来破口大骂:“废话连篇!姓项的咱们不过要你出来吃饭又不是拿毒药害你你还在卖什么乖啊!”话声末毕忽听破空劲急一粒石子从庙中飞出看这石子的方位却是朝哈不二门牙打来看这飞石用意不在杀人只在惩戒他说话无礼。哈不二尖叫一声不知该如何抵挡。
正惊骇间秦仲海从地下拾起一把黄沙便朝哈不二身前撒去此时风声强劲那黄沙相距虽远但在秦仲海浑厚的内力驱使下却如沙幕般护住了哈不二那两枚石子给沙幕一阻力道减缓势头更是歪斜只落到地下去了。
哈下二救回两颗门牙一时连拍心口想道:“还好有这家伙在不然少了门牙小兔子的外号可要没了。看在门牙的份上以后做菜时不给他吐痰了。”
秦仲海见哈不二觑着自己便向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哈不二脸上一红心道:“这家伙明明没大我几岁老爱装大哥真个讨厌死了。”想着想又往秦仲海偷看一眼见他神色自信豪迈忍不住又做了个鬼脸。
秦仲海出手救人项天寿武功何等高明自然察觉有异当下喝道:“朝廷的哪位高人驾临何不现身一叙?”言二娘忙道:“项堂主莫要多心这里只有山寨的弟兄没有旁人。”
项天寿素知言二娘是个老实性子自不会说话骗人。他嘿了一声笑道:“小娘子这几年武功越练越高有了这身功夫以后还怕什么?快快找个处所安身立命吧别再做孤魂野鬼了。”言二娘听他相劝勾起了昔年聚义的往事她眼角泛起泪光道:“项大哥请你出来吧我们大家真的好想你……”她言语真诚频频拭泪陶清等人回想往事心中都是一酸。
项大寿听她这般说话自也不好再逞威只低声道:“对不住我不能出来。请你见谅。”言语感伤自也不胜唏嘘。言二娘哽咽道:“项大哥……这儿有些酒菜给你留在门口你不愿出来也没关系……记得一会儿取来吃了……”她将竹篮里的酒菜取出放到庙门跟着掩面哭了起来。
项天寿似也难受至极霎时哽咽道:“二娘谢谢你。”
众人泪眼汪汪哭哭啼啼忽听一人放声大笑道:“人家是四郎探母你来个二娘探贼秃还哭得大出丧也似老子真***没眼看了。”
众人急忙掉转头去只见笑之人搔头摸腮模样疲懒正是秦仲海。项天寿听了秦仲海的说话登时又惊又怒暴喝道:“你是谁?我怎没听出你的脚步声?”
秦仲海此时武功非凡左脚虽是铁制义肢但靠着内功大成走起路来一样安静无声是以项天寿耳音虽灵却是听不出来。
秦仲海笑道:“老兄莫要惊慌在下是个无名小卒只因身上残疾便给人一路背过来。你们说是不是啊?”他这话半真半假身有残疾是实但给人背来却是假众人都不知该怎么答话。
项天寿乍听之下却是信了想他何等耳力居然没听到此人的脚步声想来这家伙定是给人背来的无疑。当即喝道:“既是无名小卒焉敢在此笑?快快给我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