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陈子昂,你实在太没规矩了!”
只闻一声喝斥,裴炎已是黑着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老眼恨恨地盯着陈子昂,怒声道:“科举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许多人都是考取数次,甚至数十次方能考上进士,何能如你这般初次挫折便忿忿不平,在杏林宴上作出这等狂放之举?!”
陈子昂目光勾勾地盯着裴炎,嘴角竟是勾出了一份嘲讽的笑容:“原来竟是知贡举裴侍郎裴公,今日当着众人之面,陈子昂想问裴公一句,录取进士可是依照真才实学?”
陆瑾心念一闪,目光立即忍不住向着裴炎望去,暗道:原来他便是黄门侍郎裴炎,谢太辰的座主恩师。
裴炎官场沉浮多年,经验老道心思剔透,一听此话,顿时明白陈子昂想要问什么,虽则如此,他依旧不慌不忙地点头道:“是,进士录取,唯凭才学。”
闻言,陈子昂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气,质问道:“那敢问裴公,为何比在下学问差上不少之辈,都位列进士,反倒是在下名落孙山。”
裴炎早知道他要问出此话,微微冷笑道:“哼!你这狂生还有脸面询问本官缘由?看看你写的那篇策文,言辞犀利语带讥讽,竟将我朝至太宗年间执行的边疆政策贬得一文不值,实乃狂放无稽之谈,本官倘若选你及第,岂不有眼无珠!”
陈子昂寸步不让,昂昂反驳道:“在下言之凿凿,加之又列有佐证,何能说为无稽之谈?太宗皇帝曾言‘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如今高句丽虽然已经灭亡,然而其地全被新罗占据,新罗狼之野心,接连吞并熊津都护府和安东都护府,领地不断扩大,致使浿水之南再无我朝之地,其祸堪比昔日高句丽,学生针对时政撰文而书,自是理所当然。”
闻言,陆瑾这才恍然醒悟了过来,听两人语气,想必是陈子昂在考取进士时,策文里面针对大唐边疆政策写了一些不该写的东西,致使裴炎见之不悦,故没有让他及第,陈子昂才有这样的怨气。
要说大唐与新罗,真的可以称得上以利相交,利尽反目,让人感概如斯。
在高句丽独霸三韩,渊盖苏文称雄一世的年代,太宗李世民为了征伐高句丽,一直与高句丽南面的新罗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而新罗国面对高句丽和百济国的夹攻,也乐于成为强大唐朝的附属之邦。
高宗年间高句丽大对卢渊盖苏文病死,三个儿子相互倾轧朝局混乱,高宗皇帝审时度势地派出大军,联合新罗接连灭亡了百济和高句丽,并在两国故土分别设立了熊津、安西两都护府,将之纳入大唐管辖境界。
当时大唐国内某些有志之士认为,朝鲜之地孤悬东北,放任由之将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灾祸,唐军应该一鼓作气,将新罗也纳入版图之中。
然而当时却因为许多原因,没有被高宗皇帝所采纳,致使新罗渐渐强大,展露出狼子野心。
其时正是唐朝与吐蕃交战正酣之际,举国精兵尽数西调,也是乘着这个机会,曾经温顺的新罗国立即出兵吞并了安西、熊津两都护府,几乎全盘接收了高句丽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