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了话,让郑宝才过两天就去提亲。
郑宝才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早打定了主意:宁缺毋滥!
成亲不是小事儿,他也早就过了见到女人心里就痒痒的年岁,霞染是不错,对狗蛋也是实打实的好,可她看着他生分。
郑宝才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而他在霞染的眼中分明看到了‘怕’!
一个女人打心眼儿里怕一个男人,她如何肯嫁他?
如今他是上有老下有小,身边虽然缺个知冷知热的媳妇,但家里头清净。
一旦娶了个和自己不一条心的女人回来,不愿意替他操持着家不说,以后遭罪的还是老的和小的。
父亲身子有病,郑宝才不敢明着和他对着干,只好偃旗息鼓地耗着……
狗蛋这白眼狼当得彻底,当天就跟着霞染又回了西厢村,家里就剩了两个老光棍。郑宝才白天要去铺子里盯着,到了晚上必会回家陪着父亲。
贴心的话他不会说,每日回来也只是到父亲的屋里转一圈,问问他药吃了没有,饭吃了多少。
第一天,郑父躺在床上和他一问一答的说了话,父慈子孝一派和气。
第二天,郑宝才提心吊胆的回了家,因为今天是父亲说的要去提亲的日子,他没去岳家提亲,自然也就不敢堂而皇之的到父亲屋里去。
扒着窗台往他老爹的屋里瞅了瞅,见老人家睡得挺好,又站在墙外听了会子,也没听见几声咳嗽,郑宝才偷偷摸摸地回了屋,大热的天的,他不敢弄出半点响动,身上没洗,灯没点,抹黑上床睡了个黏糊糊的觉,一早起来又奔了太平局……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太太平平的过了十来天,郑宝才都是早出晚归,日子倒是太太平平的过去了。
这下他松了心,认为父亲也就是随口说说提亲的事儿,并未较真。
父亲不较真儿他也没有必要在躲躲闪闪,郑宝才大摇大摆的回了家,没进屋,直接从井里提水脱了衣衫赤条条地洗了个通透。
一身热汗被他洗了下去,小风一吹,郑宝才打了个哆嗦。
连窜带蹦地回了屋,他点了油灯,在床上堆着的衣服里挑能穿的。
自打郑家娘子过世后,郑宝才没多久就带着一家人住到了太平局,为伺候媳妇买的帮手也一并带了过去,现在都在铺子里干活。
床上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有,堆在一起占了大半个床铺,好在就他一个人睡,扒拉出一条地方够他躺下就成。
郑家老爷子悄没声息地进了儿子的屋里,手里还提这个药罐子!
当郑宝才觉出身后有异,猛然回头,不等叫出‘爹’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已然朝着他砸了过来!
也幸亏他打了无数的架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匆忙之中抬腿上了床,‘哐当’一声过后,药罐子落在地上,碎片四溅,药渣和药汤子撒了一地!
“您这是干什么啊!”郑宝才低头看看床头一片狼藉,不禁冲着他爹喊道:“您闻闻!满屋子的药味,我还怎么睡觉啊!”
“你还想睡觉?全把老子的话当屁了!”郑父回手关了门,抄起门后立着的扫帚挥舞着朝床上的儿子冲了过去:“不孝子!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留你何用!”
郑宝才左躲右闪唯恐被他爹的扫帚抽上。
他没穿衣服,这下子要是挨上了,准得疼上几天!
只是床铺太小,易攻难守,几个回合下来,郑宝才瞅准机会一把将父亲手里的笤帚抢了过来,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郑父一把薅住了他的小辫子!
“你小子接着跳哇!”郑父呼哧带喘的说道:“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哎!哎哎!爹!这玩意儿揪不得!”郑宝才立马没了嚣张的气焰,陪着笑脸儿做起了孝子贤孙:“爹您松手……松了手我啥都听您的还不成?”
“不成!”停了片刻,郑老爹终于把一口气喘匀,他瞪着儿子说道:“你现在就给老子起个誓:要是不去提亲,你老子的病就好不了!”
这是个毒誓,是郑父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堵了儿子下半生的幸福。
他宁愿自己少活几年也不愿看着儿子和他一样孤零零的过余下的时日……
太苦了,太难熬了……
尤其是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前尘往事都被他记了起来,万般感慨下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只剩了苦涩。
“我不说。”郑宝才收敛了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父亲,父子二人都是死死的盯着对方,仇人似的!
“明儿一早我就去提亲。”郑宝才沉声说道。
“真的?”郑父眼睛一亮,还是没松手。
“真的。”郑宝才垂眼将头别了过去:“这次我不哄您,一准儿去。”
“早这样多好!”郑父松了手,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让爹省点心吧……”
郑宝才闷声跳下床,一脚踩在药渣子上,脚下一滑坐在床上。
“成了,早点睡。明儿带上点东西去提亲,别空着手去,让人家挑理!”目的达到,郑父心满意足地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父亲出了门,又听见隔壁屋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郑宝才面无表情的抬起脚,将插在脚底的一小片药罐碎渣拔了出来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