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丘转身便轻点侍卫翻身上马欲走,马儿走了几步才想起马车里的洛鄢之,勒马回转对安管家吩咐道,“把车里的洛婕妤安顿好。”
安管家心里一咯噔,洛婕妤?
不是已经打入冷宫贬为末等更衣了吗?怎么又成三品婕妤了?莫非是随王爷到赣州这个月里生了什么事让洛姑娘复宠了?还是原本就……
唉!安管家心里摇摇头,他真是老了,看走眼了。
他走到马车旁,恭敬而疏淡道,“有请洛婕妤步下马车。”
洛鄢之下车时莫名其妙看了安管家一眼,总感觉他好似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似的,虽然他面上平静谦恭还端着手做请的动作,但洛鄢之就是觉得那神情上有着淡淡的鄙夷。
妙岚提着两个大布包袱跳下马车,看到眼前黄土贫瘠的小山村,惊异地瞪大了眼,皇上和王爷怎么会来这么穷的地方?她是洛家的家生奴婢,从小跟在洛鄢之在京城长大,吃的穿的都比普通人家好很多,虽然是奴籍,但还是确确实实没有见过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
反倒是洛鄢之,她前世走遍世界各国,体验人生百态,看到非洲那些饱经战争和贫穷的人们,比起这些受灾的人来说更可怜。
所以她虽心里有着怜悯之心,但神色还是如常。
安管家领着她们来到一家小院,这是里正找村民暂时腾借出来的一个两进两出带小院的瓦房,看起来已经算小村子里比较好一点的房子了,“洛婕妤,你们就暂时安顿在这里吧,村里情况简陋,只有先将就一下了。”
“多谢安伯了。”
这个院子是土墙瓦顶,很像中国西南边区的风格,透着质朴的沧桑感。
妙岚进去收拾屋子了,洛鄢之站在院子向村外望去,心中油然升起对时空的敬畏,几千年的重合,终究古朴的村庄还是这般的面貌,几千年的变迁,人类终究还是逃不过大自然的法则。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远处传来小儿童稚的郎朗读书声,在这干裂而贫瘠的黄土村庄上空悠悠盘旋,这稚嫩美妙的声音,就是春天的嫩芽降临在这干枯的土地上,拨动着人的心弦。
洛鄢之仔细聆听,不由自主抬腿随着那朗读声的方向寻去,绕过一个农舍,现读书声是从左边那座屋舍传来的,洛鄢之会心一笑朝那边走去。
推开篱笆栅栏……
“……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一个七八岁梳着冲天辫的小男孩,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坐在篱笆墙下的竹凳上,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朗读着,神情十分专注认真,黑黑的小脸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透着对学问的崇敬。
而那个小男孩旁边,一个一袭墨衣的男人坐在轮椅里,穹劲硬朗的身姿在简陋的农舍小院中尤其的不搭调,他一只手握着一根竹条,时不时在小男孩念到不通顺在地方低身用竹条在地上的沙石上写下一个字,以便小男孩看后朗读得更畅顺。
一个瘦弱的乡下男孩,一个大权在握的高贵王爷,原本两个南辕北辙的人处在同一个画框里,在此时此刻的洛鄢之眼里,映衬着那悠扬稚嫩的朗书声,是如何的和谐而美好,安详而柔和。
洛鄢之一动不动地站在篱笆前看着,她忽然觉得祁丰楼这个男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正在教小虎子读书认字的祁丰楼倏然回头,狭长幽深的凤眸精准地锁住站在十步开外的洛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