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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章 意识形态的变化(八)

本来就对刘立功不甚信任的乡亲们,怪话连篇:

“我说刘大明白,这么瓷实个大活人儿,咋被你治成这样式了?”

“就是啊!前儿个还能喝下玉米糊糊,今儿个咋连药水都灌不进去了。”

“立功啊,赶紧想想办法。再烧下去,‘他三叔’怕是挨不了几天了。”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说什么呢?”

“‘他三叔’壮的像头牛,怎么可能?”

“你赶紧‘呸’三声,再说三遍‘我说话放屁’‘我说话是放屁’‘我说话是放屁’。”

“就是啊,快说。”

“快说!”

“快说!”

“呸呸呸,我说话是放屁、我说话是放屁、我说话是放屁。”

……。

一片嘈杂中,慕融铁发出了尖锐的灵魂拷问,“刘立功,你到底中不中?”

刘立功一脑门子汗,在他的宝贝医药箱里翻来翻去也翻不出个“所以然”。听见这句话,顿时气往上撞、汗如雨落,血压一下子飚到了一百八。他抄起箱子里的小刀子,大吼道,“中!我可是中!”

乡亲们惊得大牙都快掉地上:这是要刮骨疗毒呀!

刘立功看着“他三叔”肿的比自己小腿肚子还要粗的左膀子,身子不由自主哆嗦起来——长这么大,他连只鸡都没杀过。

“他三叔”现在的身体状况事关大丰公社的集体荣誉,有“耳报神”火速把这一突发情况汇报到了公社委员会。

大丰公社的几位委员会正在一筹莫展地开会。

“他三叔”烧出来的那一锅铁水冷却后,表面光滑气孔少,色泽青亮会反光。随时随地摸一模,就能随时随地产生一种纵享丝滑的精神愉悦,与其他“战斗小组”烧出来的那黑糊糊的一大坨,石头不像石头、铁块不像铁块,大响午的太阳光都照不明白的鬼玩意儿,完全不同。

公社委员高兴的不得了,“这是要发啊!”当即用一块红绸子裹着,派人翻越十几个小山坡送到五弯乡。

五弯乡乡委员一看,喜上眉梢,“这是要起飞啊!”立刻在红绸子上抓了一朵大红花,敲锣打鼓送到了三屋市。

三屋市是个地级市。

地级市委员一看,大喜过望,“这是要放卫星啊!”连夜派出专员乘坐小吉普送到了小都市。

小都市当时是国家重镇,里面的委员各个见多识广、术业有专攻。

他们围着锦上添花的大铁块。疑窦丛生:

“土炉子能烧出成色这么好的铁块儿?”

“会不会是找了块成品来蒙咱们?”

“现在这个形势,不好说。……不过咱们不能被忽悠了,得慎重。”

“不会吧。欺瞒上级组织,他们有这么大胆子?”

“现在这个形势,不好说。……不过也不能打击革命群众的革命积极性和革命热情,得兼顾。”

“不中派出调查组,调查一下?”

“不妥吧。万一是真的,被扣上‘怀疑群众、脱离群众’的帽子,咱们可就被动了。”

“这样吧,组织宣传队到当地,再抽调几个专业人员混杂其中。”

“这个主意好!”

“可进可退。”

“可攻可守。”

“可盐可甜。”

“实在是好!”

……。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反馈回大丰公社,大丰公社的委员们听说“一大波宣传干事正在来的路上……。”无不踌躇满志地欢呼雀跃:

“一定要搞好接待工作!”

“派俩人先去乡招待所蹲坑,看见宣传队到了赶紧回来报告。”

“晚上少睡会儿,组织喊口号。别弄类跟乡长来的那次一样,喊类没鸡齐,叫类没狗大。”

“叫立功把道儿两边的宣传画、宣传语再描描,再用红宣纸写点儿标语挂树上,一定要突出‘气氛热烈’!”

“树都砍完了,咋挂?”

“那就找人挑竹竿扯横幅,找不着竹竿就用劈柴。”

“乐队、高跷队、秧歌队,提前做好准备,接到信儿就去村口候着。”

“高跷都烧了,高跷队都解散了。”

“你这个人咋恁死脑筋?劈柴咱们有的是!把人找齐,叫王木匠连夜做高跷,少做一根扣工分!”

“那吃啥呢?咱们这儿尽玉米棒子地瓜干,人家城里人根本不稀罕。”

“不中杀只鸡?”

“一只鸡还不够塞牙缝儿,听说来二三十号人。”

“那……,杀只猪?”

“……。”

“杀?”

“杀。”

“杀!”

“我看中!”

做完接待的准备工作,就进入经验的总结环节:

“听乡里说‘市里这次特别重视,准备往省里报哩’。”

“能不能要来自行车、深水井、牛马骡子,全看这次了!”

“瞧你那点出息,争取要个电话匣子。隔壁公社已经有了,咱不能落后!”

“最好能再要条路,进进出出全靠两条腿儿,太费鞋。”

“想不到咱们这草窝窝,也能飞出个金凤凰。”

“是引过来的。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

……。

大丰公社四周是一层一层又一层、连绵不绝、由东向西走势越来越高的小山包。汛情期间,沙河水倒灌小竹河,村子里一片汪洋是常态。虽然有矿,但过于分散且蕴藏量少。

从旧社会一个车马店发展而来的大丰公社,简直是穷乡僻壤中的穷乡僻壤。现在有这么高规格的使团前来宣传,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至于“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的“他三叔”,委员们深表关切却并不担心——没有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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