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头领一人十万,党羽一人五万。合计算下来,差不多能得到赏钱一百多万。再加上‘沿途诸县’的购赏,没准儿都能破二百万了--这可真是天降之财。”周澈心里想到。
不过陈松知道周澈家的情况,虽说是周氏支脉,但他见过县里的户籍--晓得周澈是个“中上之家”,家资有田五十来亩上田,小宅一座。因此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松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的反应,却见他从始至终,表情如一,半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失态之色。
陈松暗暗点头,心道:“骤闻百万之财,从容淡定,看来县君前日对他的评点一点没错!”笑道:“澈君闻鼓披衣,夜驰文庄,亲冒矢火,尽将群寇捕、诛。县君闻之,为之赞叹不已!一再夸奖澈君不但文质彬彬,仁德泽被乡里,并且勇于任事,刚强坚毅,实在是文武兼资。并说如果县中诸乡、亭部吏皆能如君者,则他便可以像曹相国一样,日夜但饮醇酒自娱,不必理事了!”
曹相国,即曹参。成语“萧规曹随”的那个曹参。
周澈谦虚地说道:“若无乡蔷夫秦波、游徼赵迪,澈亦不能成事。”
“乡蔷夫秦波?……,县君已将他擢为门下主记。只等郡中把升任你为乡蔷夫的任命批复下来,他就要去县中为吏了!”陈松捋着胡须,越看周澈越是喜欢,笑道,“好个‘若无乡蔷夫,则你亦不能成事’。澈君,你还要瞒吾么?”
周澈心中一动,想道:“听这意思,似乎已知道了我推功相让和秦波他们的交易.....?”故作不解,问道,“陈君此话何意?”
“秦波都在县君的面前说了!说那夜杀贼全是你的功劳,只因你念及他与赵迪算是你的上官,所以推功相让。……,澈君,你此举可是颇有颍川陈太丘之风啊!善则称君,过则称己。为臣之道,正该如此。”
“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说白了,意思就是功劳让给上官,黑锅自己来背。陈太丘早年为县中功曹时干过这样的事情,“天下服其德”。盖因两汉民风质朴,朝廷规章也不严格,如郡守、县令都有辟除属吏的权力,故此,一些为下吏者就会视上官为“君上”。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这也是“尚气重义”的一个表现。
陈松是一个标准的儒生,对这些很讲究,因而非常欣赏周澈的作为。对不算真正上官的蔷夫、游徼尚且如此,那么对真正的上官当然更会如此了!推而广之,对天子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老实说,周澈还真是没有想到他一个让功的举动,居然会被陈松联系到颍川许县陈寔,并赞他有陈寔之风。——陈寔何等人也?那是荀彧祖父“神君”荀淑以及长社钟皓、舞阳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的老前辈,可以说是海内硕果仅存的名士泰斗。
他真的是诚惶诚恐,连声说道:“陈君谬赞,谬赞了!”
“你可知县君在知你月夜击贼、推功相让后,是怎么评点你的么?”
“不知。”
“秦波、赵迪走后,县君与右尉李德对谈,时吾与功曹刘夏、椽吏胡闵并及黄祖诸君陪坐在侧,听县君说道:‘周家五龙在前,今潜龙在后’。”
周澈作揖谢说道:“澈家先祖‘五龙’皆知名天下,今周氏诸兄群弟无不英才杰出。澈何德何能,敢称‘潜龙’二字?”别的都可以谦虚,但是说到族人的时候不能谦虚。
他复道:“只是请教陈君,县君因何以为我是潜龙在渊?”旁观者明,既然县令黄琰说出了这个评价,他也很想知道原因是什么。换而言之,他也很想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椽吏胡闵当时亦有此问。县君答道:‘澈之治境三月,一亭晏然,声威远播,使许阳折腰,令群寇不敢犯’,非有干才且脚踏实地者不能如此……,椽吏胡闵又说道:‘设若以此论之,天下士人治理区区十里之宰,何足挂齿’!县君答道:‘若才胜周澈十倍的士子固有此才,但是会肯去做这一个亭长么’?”
黄琰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周澈,能脚踏实地;尽管在黄琰的眼中,他还是不如其他有名气的士人,但这个评价不算低了。
在士子们视名声如性命的当代,他一个中人之资,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好评”已该知足了。豫州汝南和颍川二郡人文荟萃,来这里当县令的人都是士族出身。黄琰虽非名士,对人物的点评也远不如汝南许氏兄弟,可以一言使人天下知,一言使人海内弃,但也是有点分量的,至少等这几句话传出去后,安城县里的人就会对周澈有一个更高一层的观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