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的努力修炼法力突飞猛进,我的情况便不再那么糟糕,很多男孩喜欢找我为伴一起玩耍,连他们家的大人也夸我的模样和资质将来可能会进宫做娘娘。从那时候起,我便有了入宫为妃的梦想,每日更加勤奋修炼。
在我三百岁的时候,我经常能看到一个男孩来兔子洞附近偷窥,我知道他在看我。像他这样潜在兔子洞附近偷偷摸摸徜徉不去的男孩不止一个,之后留下一些小玩意试图讨好我。我从没正眼看过那个男孩,即便他比别的男孩长的都俊秀好看。渐渐的,时间一久我便有些希望他可以先跟我说话,或者在他试图引起我注意送上礼物时,我可以对他说一声“谢谢”再随手将别人送我的小玩意随手给他一个回礼。
可两百年过去了,他从来都没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甚至在我刻意寻到他的身影直直看向他时,他便匆匆逃跑了。后来,我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他的名字。
他叫兆瑾。
我不着痕迹漫不经心地多打听了几句,原来他是罪臣之子,父母已被贬去蛮荒之地永世不得回返。在妖界,没人会喜欢搭理一个罪臣之子,他能活命留在万妖山是尊上法不责众鸿恩浩荡。许是他觉得自卑才一直没有主动跟我搭话吧,我一直这样想。
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妖精,又在一帮男孩子中众星捧月骄傲惯了,哪里会在意一个被人厌弃的罪臣之子。我自是不屑跟这样一只妖精主动搭讪,总是以最漂亮最高傲的姿态从他身边傲慢而过。
他的默不作声和目不斜视总是让我轻易愤怒,有好几次都想去问问他为何没有勇气从树后站出来。后来又想,我将来是要入玄水明宫做娘娘的人,若跟无名小卒计较太多岂不失了身份。
又一百年过去了,六百岁的我出落的愈美丽亭亭玉立,不少男妖明里暗里送花环与我定情。我只傲慢地回他们一句话。
“我只会跳一支舞,且这支舞此生也只跳给一个男子看。”那个男子是妖界第一的王者,那个千万年最年轻有为的王者,他们根本不配。
我经常在兔子洞的院子里练舞,有时候还刻意等兆瑾来兔子洞附近偷窥时练习。我就是要他看看,我这么美丽这么美好,不是他配得上的好叫他知难而退。
我的那个丑貌姐姐经常在院子里生火做饭,乌烟瘴气熏得我一身呛鼻的烟火味,我很生气一把毁了院子里的火灶台,滚热的开水四溅,彼时我们两个都受了伤。
“颜女,你又什么疯!”
这是我的姐姐经常骂我的一句话,我皱起眉娇滴滴地喊疼,目光流转向茂密的大树后亲眼看到兆瑾心疼又紧张的目光。我当时好开心,却又说不清楚到底为何开心。姐姐拿来药膏给我涂抹烫伤,我一把打飞,跺着脚大声喊。
“我才不要你的破药膏!”我转身回了房,“就让我的手溃烂掉了算了!”
我以为不出晚上我的房门口就会放着一瓶烫伤膏,那些男妖们都是这样的。兆瑾在我家附近看了我几百年,一定会送来。可我等了好几日,手上的烫伤真的溃烂了,还是没有等来那瓶烫伤膏。我告诉自己,可能是兆瑾太穷了,根本没有烫伤膏。同时也很生气,这样穷的男子将来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他。
我每天在院子里习练歌舞和妩媚之术,不止一次自言自语,“我要进宫做娘娘,那些莽夫俗子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我以为兆瑾会知难而退,没想到还日日过来偷看。
我终于怒了,抓了一把梧桐叶飞射过去,清楚听到兆瑾吃痛闷哼一声匆匆遁走,其后几天没见他,我的心反而烦乱起来。我悄悄去了兆瑾家,原来他被我伤的不轻伤口来不急处理已经溃烂炎。我悄悄将姐姐经常研制的药膏放在他家门口。我不是在关心他,只是不想手上沾染人命将来入宫被尊上怀疑不是品性善良的女子。
后来我闭关修炼将近一百年,出关时听树爷爷说兆瑾来向姐姐提亲被姐姐婉拒,他在姐姐肩头留下一个烙印便离去了,还誓会回来娶姐姐。我当时很生气和姐姐打了一架,法力低微的姐姐哪里是我的对手,只一招就将长剑逼在姐姐脖颈上。
“颜女,你又什么疯!”
姐姐惯来喜欢用这样的话质问我,以她的性子这已是最难听的话了,可于我而言她的话没有丝毫力度。我也不知道在什么疯,只是很生气,为什么兆瑾向姐姐提亲!他喜欢的人不应该是我吗?转念,我放下长剑,不屑嗤笑一声。
“只是看看我新练的招数厉不厉害。”我才不在乎那个罪臣之子,他喜欢向谁提亲是他的自由!或许,他觉得他的身份只配得上姐姐那样貌丑资质差的女子,也或许兆瑾是想为了接近我而向姐姐提亲。成为我的姐夫,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我了。这样一想,我便释然了。
“姐姐我饿了。”我道。
“没饭!”姐姐没好气拖着她的大尾巴回屋。我追上去敲门,差点将门板敲碎,“我说我饿了!”
“家里的后院子都被孔雀族的人毁了,没菜没米没法做饭!”屋里传来姐姐懊恼的声音。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姐姐喜欢做凡人的食物果腹,后来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身为妖精大多以荤腥为主食,就是吃生肉喝鲜血也不足为奇,姐姐却是从来不做那样的事的,还要求我不许随波逐流,她说那都是畜生所为。我有的时候还是比较听姐姐的话的,我也觉得吃生肉喝鲜血不太雅观,将来我要入宫为妃才不屑做那么有失身份高贵的事。
闭关一百年,肚子实在有些饿,我便将主意打到毁我家后院子的孔雀族身上。那两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兵正守着后院子不许旁人靠近。孔雀族想占据我家兔子洞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中这块地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家的参天老梧桐树,万妖山传言这颗梧桐树有上万年之久拥有仙灵之气有助于修行。那是树爷爷的本身,跟我一起住了上千年,若真有仙灵之气,树爷爷那么疼爱姐姐早让姐姐化掉身后的大尾巴了。孔雀族真是可爱,仅凭传言就要占据我们家几千年的老窝。孔雀族在妖界是个高贵的种族却人丁稀少不太倍受重视,即便如此他们也端着傲世群妖的架子鲜少与人为敌,如此想要占据梧桐树不过是想借个“凤栖梧桐”的好兆头,将来飞黄腾达振兴门楣。
我想杀了那两只孔雀拔毛烤了吃,我也确实低估了那两个孔雀族的小兵,才几招下来就被两个小兵擒服,抓去了孔雀族的老巢。孔雀族有个叫月玑的女子,长得很美,不是公主却端着公主的架子,她对我说。
“我族无意与人为强,只要你们姐妹乖乖卷铺盖走人,我便让王放了你。”
我“呸”了月玑一口,她气坏了,脸色青甩了我一记响亮的耳掴子。我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否则岂会这般吃了哑巴亏。我骂道,“将来等我入宫做了娘娘,看我不拔光你的鸟毛!”
月玑一愣,转而娇声大笑起来,鹅黄色的长裙在阴暗潮湿的地牢显得格外刺眼。“就凭你个黄口丫头也想入宫做娘娘!简直痴人说梦!我们孔雀族血统高贵,曾经还是天界的神仙,就是我族公主也不一定能入宫做尊上的女人!你个低贱狐妖算什么东西!”
我当时沉默了。顿然明白,想要入宫不仅仅靠一张脸蛋,血统也很重要。我非出身望族,哪有撑得起台面的血统。当今圣宠正浓的曲贵妃,便是一只没有什么出身的红花妖,可据说曲贵妃不仅容颜倾城身上有一股子袅袅仙气极为难得。身为妖精,哪个不艳慕成仙,哪怕有点神仙的气味也会成为高人一等备受瞩目的人物。我这样一只不到千岁的小狐狸,断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沾仙气了。只能盼着将来若能生米煮成熟饭或许也就得了入宫的契机。
孔雀族拿我要挟姐姐搬出兔子洞,我还以为一向怯懦的姐姐会就犯,万没想到姐姐会有一手独门的杀人功夫,杀了孔雀族两个人后又扬言不会善罢甘休,人丁本就稀少的孔雀族当即就怕了。他们本是从天庭被贬入妖界的种族,外来种族并非土生土长自然也没有什么拥护之音,他们断是不敢为非作歹强自横行。触犯众怒,将来也难在妖界立足。这事便在孔雀族一句会报仇的狠话下,不了了之了。
姐姐救了我,我很感激。于此同时,我也终于明白,以前跟姐姐过招,并非是我真正取胜,只是姐姐从不跟我动手,虽然用毒不是正道,若换成我保不准会用来偷袭取胜。仅从这一点,姐姐的确比我善良且是真心拿我当亲妹妹。
因为孔雀族这件事,我对姐姐的态度稍微有一点点改观,只是不再似以前那般厌弃。也因为这件事,万妖山再没人胆敢欺负我们姐妹俩,也因此没人胆敢向我们姐妹俩提亲。我是浑不在意的,我是要入宫做娘娘的,才不会嫁给凡夫走卒。姐姐很好命,她和极琰大哥情投意合私定终身,我很嫉妒姐姐将来成为狐王妃。便经常撮合她和朱上云那个猪妖在一起,明里暗里没少为他们创造机会。朱上云确实是头猪,孤单寡女的机会也不能把姐姐就地正法。
后来姐姐没能嫁给极琰大哥,我很高兴,姐姐终于不会有机会高我一等了。本来也想安慰安慰姐姐,让她认清现实多照照镜子,那样的容貌随便找个万妖山丑陋的小妖嫁掉算了,做什么麻雀变凤凰的美梦。那样的梦只有模样好的人才有资格臆想。我没有机会安慰姐姐,她终于鼓起勇气闭关了。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没几日就出关找吃的,这一次居然一百年都没出来。
姐姐不在的日子我挺无聊的,便四处游荡到处寻找与妖王至尊偶遇的机会。妖王每隔几年就会选秀一次,也会亲自出宫挑选美人入宫,我经常游走在风景雅致之处,做好随时都会偶遇尊上的准备,将自己打扮的美艳无边翩跹多姿,不是倚在树上小憩,就是在溪边浣纱抑或在花丛间抚琴。那些尊上都可能去的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身影,我却没有一次见到过尊上。我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没时间闭关修炼只能想些旁招与男妖多次双修,也练了一身可以将男子迷惑神魂颠倒的招数,想着将来遇见尊上便可用熟练的床第之术叫他欲罢不能。
可我终究还是没能遇见尊上,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我遇见了月玑。她给了我一包媚药,据说可以让中药男子出现幻觉,见到心爱之人。同时她还告诉我尊上会在本月出宫去皇家猎场狩猎。我不是很相信月玑,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了皇家猎场。我终于见到了我梦寐以求几百年的那个如天人一般的俊美男子,只那一眼我便深深爱上了他。
许是我身上的迷药起了效用,他看我的眼神很朦胧,好像看我亦好像在看旁人。他搂着我,声音轻若细风,隐约好像听见他唤了一声,“水儿。”
后来我想,月玑一定想拿我做实验,月玑也想入宫做妃子,万一成功她便如法炮制。身为妖界至尊哪里那么轻易便被迷药困惑神智,万一失败便是挫骨扬灰。但我还是成功了!我不在乎尊上将我当成别人,只要我将身体给了他,勾起他强烈的欲望便有机会入宫伴他左右。可迷药的作用只起到了一个开头,万幸的是在尊上识破我的奸计没有处置我。不幸的是,他带走了我那个貌丑的姐姐。
我当时好恨,为何姐姐这般好命,树爷爷当年一定撒了谎,说什么那个时刻出生命带凶煞,我看姐姐好命的很!
后来我怀孕了,我找到月玑以媚药之事要挟,让月玑想办法送我入宫。我知道月玑的姐姐在宫里是贵人。月玑轻易便答应了,我成了刚刚复宠曲贵妃的婢女。为了能留在玄水明宫,多些机会接触那个我魂牵梦绕的男子,不惜用我的千岁精元救楚贵人。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都是因为我深深爱着那个俊美如仙的男子,可他却亲手毁了我和他腹中的骨肉。我真的好恨好恨,恨不得杀了我的姐姐解恨。
在姐姐失踪的那段日子里,人界十多年的光阴,却成了我此生最幸福的一段光景。因为兆瑾和我在一起,白日里他卖艺我敲锣,我是那么不喜欢抛头露面做低三下四取悦凡人的活计,可又盼着早点黑天就可以听兆瑾说一句。
“颜女,我们回家了。”
树爷爷会做几道小菜,我们三个便围着一张小桌子在昏暗的油灯下安静吃饭。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耳边只有碗筷碰触的声音,那么安静平和,是我最喜欢的感觉,有家的温馨。
我再也不用纠结如何接近如天般高远的那个男子,也终于感觉到了踏实。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姐姐的出现兆瑾的离去,毁掉了我踏实的安静。那时候我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总觉得没有兆瑾在身边看不到他心口好空好空。
树爷爷是神仙,我总黏着树爷爷去找姐姐,我知道姐姐在的地方便有可能见到兆瑾。我只当那是十多年习惯了和兆瑾一起生活。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姐姐的选择也越来越奇怪。我也可怜姐姐的命运多舛,树爷爷曾一次落泪失言,说姐姐的命运受了诅咒。任凭我如何追问树爷爷也不肯多说一句。姐姐要与冥王大婚,我跟着树爷爷去冥界找她,我终于见到了兆瑾,没想到那一面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真正的兆瑾。
他入魔了!为了强大他自己保护姐姐,他忍住吞噬仙根之痛执意入魔。
那日姐姐和雪神大战受创,我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她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的男子都围着她为她痛不欲生!她毁了兆瑾的一生,我好恨她!
可我终究没有下得去手,她是我姐姐啊,终究还是我姐姐。况且她腹中还怀着我曾经深爱男子的骨肉。我的孩子未能平安降世,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姐姐的孩子也命丧腹中。
姐姐后来被兆瑾掳走,我一边担心又一边开心,兆瑾终于出现了,终于又有了他的线索。我跟着树爷爷到处找人,他们找的是姐姐,而我多的几分念头却是在找兆瑾。天帝派人将姐姐的下落传来妖界,苏妃和瑾瑜终于不再内战一并从天帝玄辰打开的封印来了人界。我好羡慕,也好喜欢那两个孩子。尤其那眉眼像极了无殇,若我的孩子还活着,是不是也长成这个模样?
一夜兆瑾入了我的梦,因我时常思念他,他也可轻易闯入玄辰设下的结界入我的梦。他说想引姐姐离开客栈,我私心想要那其中一个孩子,便跟他达成协议,事成后他将孩子给我。我帮他做内应,在姐姐毫无防备又是玄辰和瑾瑜大醉之际挟持了姐姐。我没想到玄辰使了计策,是想诱我出手。我被玄辰伤的不轻,勉强才逃走……
当姐姐抱着兆瑾一起坠入忘川河,我当时终于明白,我的心其实在很早很早就住进来一个人,只是一直不屑承认,就好像娇羞小女孩的初恋,总是要隐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我放弃了我的千年修为,从忘川河底打捞出兆瑾,彼时他已满身伤痕奄奄一息。我痛声大哭,魔魂在此刻觉醒,唤回了兆瑾游离的神智。我憎恨魔魂,此时又感激魔魂救了兆瑾,我哽声说。
“兆瑾,不要离开我了,我好害怕。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就我们俩在一起可好?”
兆瑾他点头答应了,我好高兴,在冥界鬼兵鬼将现之际,带着兆瑾从姐姐养的双双对对毒虫的指引下回到了妖界。姐姐养的毒虫我不会用,却是认得的。
回到妖界我们找了个杳无人烟的地方隐居,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兆瑾却忽然抓住一只通体纯黑的金眼大猫,那只猫在冥界的时候我隐约记得见过。兆瑾说那猫一路跟踪我们。被兆瑾关进了铁笼子,施法困住。兆瑾走了,我不知他又去了哪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我知道,他一定又去找姐姐了。
当我现被兆瑾封印的大猫居然是瑾瑜时,我终于明白最近动战争的瑾瑜君上肯定是兆瑾。我匆匆来寻还是晚了一步,看到姐姐和小长乐满身血污,我的心好痛好痛。而我更痛兆瑾终究还是放不下姐姐,任由被魔魂操控心中怨愤。
我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他一次的安虞,哪怕他有一点点记住我,哪怕他根本就记不住我,我也算廖慰了心中藏了许多许多年的那个俊秀小男孩。我真的以为他喜欢的人是我的,可没想到,那个小男孩一直偷窥的都是姐姐。
在我闭上双眼的那一刻,我看到瓦蓝瓦蓝的天空中隐约出现了当年那个小男孩清郎的笑容,他对我招招手,说。
“颜女,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