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宁战配合着长安的某些人而为,既然如此,宁战总不至于把自己合家的命都搭进去了罢?他好歹也是圣人嫡亲外甥、太子的表弟,延昌郡王也要叫一声表叔的,又不是延昌郡王的家奴,再说如今太子还没登基了,要叫宁战合家为之尽忠那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那宁战肯定不会死——最多在欧氏的唆使下,死两个庶子应个景儿。
若是这样的话,那雍城侯府也只要承担这么段辰光的猜疑罢了。染了瘴疠之气,难道还能拖个十年八年吗?
宁摇碧道:“本来是应该这样。但父亲说,那份急报上提到,宁战合家如今都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卓昭节一皱眉,道,“这倒是难以揣测了。”
不然,剑南那边的官员也不至于动用八百里加急了。可见那地方的属官也是个耳目灵通且反应敏捷的。
毕竟八百里加急素来只能用于紧急军情、或者事关社稷的大事,像这样为了一个被流放的苦役,这地方官必定要被追究责任的。他冒着这样的风险把事情报到长安,便是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如果是宁战自己配合延昌郡王一派,那么此次病定然是有惊无险。
这样的话当地属官就没什么可被追究的了。
然而宁战合家上下全部昏迷不醒,情况危急,这谁知道是不是被盟友坑了一把?倘若宁战当真死了,纪阳长公主追究起来,当地官员肯定是第一个被圣人问罪、给长公主息怒用的!
相比贸然采用八百里加急急报的罪名,当然是得罪长公主更要命了。
想到这儿,卓昭节心中一跳——如今这件事情,一旦证明宁战合家是为盟友所害,那么只要把这真相一公布,延昌郡王往后除非兵变成功,不然即使太子登基了也休想打储君之位的主意了!
毕竟宁战不但是延昌郡王的表叔,而且一直都是极为支持他的,这样又是长辈又是膀臂的人,为了延昌郡王合家被流放到剑南,最后竟死在了自己一心一意支持的郡王手里。哪怕下手的人不是延昌郡王,只要与延昌郡王这边有关,那延昌郡王也必定身败名裂——这样心狠手辣毫无情义的皇孙,不长脑子才会让他住进东宫里去!
这么比起来,即使雍城侯府被污蔑了,真定郡王这边倒未必有延昌郡王那么被动。
因为帝后栽培真定郡王已经有两三年了,大凉上下都认了真定郡王就是皇太孙。真定郡王羽翼既丰,现下再换……这储君之位哪里能儿戏?太子膝下又只有三子,声名狼狈的皇孙唐澄那是完全没必要考虑的,连延昌郡王一派许多人都视他为拖累延昌郡王的存在。能够担任起皇太孙的只有延昌和真定。而淳于皇后极为厌恶庶出子女,对这个庶孙一向横竖看不顺眼,所以皇后对真定郡王登基之后,延昌郡王及唐澄的下场其实不是非常的关心。
真正关心的是圣人,可圣人自己也是屠戮手足才坐稳了帝位的。他虽然盼望着子孙和睦,但若子孙和睦与社稷江山放一起,圣人多半还是会选择江山——这是一位帝王的本能。
何况圣人哪里不明白,真正仁孝慈软的人哪儿能够坐得稳九五至尊的位置?万人景仰……想坐到那个地方,没点能耐,真当下头三跪九叩的都是傻子了?
所以只要真定郡王不犯大忌,譬如谋逆、弑亲,帝后会敲打、会私下训斥,但绝不会轻易改立延昌郡王。何况想落实雍城侯府赶尽杀绝的罪名也没那么容易,现下圣人把急报直接告诉了雍城侯,以表示自己的信任——除了本身对雍城侯的信任外,宁家二房的满月宴才过去几天,剑南就有了这样的变故,任谁都会想到是延昌郡王一派针对雍城侯在孙儿孙女的满月宴上为真定郡王说话的反击。
有这样一个理由在,再加上圣人嫡亲外甥的身份,想告倒雍城侯,以延昌郡王一派现在被压着打的处境,可谓是难上加难。
这样一对比的话……
这事儿,还真有很大可能是真定郡王这边做的啊!
因为宁战死了,二房这边反正也不会真正伤心欲绝,宁摇碧是乐见其成,心软些的雍城侯也不过是心烦意乱罢了,还没到后悔莫及的地步。
而宁战一家的死因如果被证明是雍城侯,真定郡王这边也不担心,左右长公主在,宁摇碧父子不会太凄惨的。何况宁战一家子死在异乡的话,恐怕圣人顾念长公主仅存二房一脉,连流放都不会。
但若能够把下手的人敲定成延昌郡王一派,那皇孙争储一事上……真定郡王一派大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往后太子登基,想再扶持这个长子,可要先把无情无义、谋害表叔、不恤膀臂、心狠手辣、弑亲灭兄……这些名声洗干净了,再想罢!
既然宁战一家死了对真定郡王这边来说,有这样的好处,却没有太坏的下场,真定郡王这边,会不做吗?
雍城侯与宁摇碧、苏史那没动手,可其他人呢?邵国公、苏太师、真定郡王自己,甚至于……太子妃。
还有——淳于皇后!
卓昭节思忖着,究竟是谁下的手呢?还是延昌郡王一派被“夷旷、夷徽”的承诺乱了心神,出此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