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重情的帝王,一旦知道自己跟着昏迷后,皇后却先让为胞姐预备的院判为自己诊断,倘若因此误了纪阳长公主的性命安危,那几十年来帝后和谐恩爱的情份也不够弥补这一次的罅隙的!
毕竟咸平帝的重情可不只是对淳于皇后一个人,在淳于皇后出现之前,这位帝王的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和安慰,就是纪阳长公主这个胞姐。何况正如咸平帝自己所言,长公主这一生,一半为儿孙,一半,为咸平!
这样一位姐姐,就是换了淳于皇后的胞姐,她也宁可不救自己去救纪阳。
即使先救咸平帝后,纪阳长公主也被后来的太医救治无碍,可咸平帝后怕之余会不埋怨皇后吗?淳于皇后在本朝的肆意妄为,靠的可不就是与咸平帝心心相印?再说这几十年的感情,她是宁可与咸平帝同死也不愿意在生却同床异梦的。
所以淳于皇后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决定先救纪阳长公主。
咸平帝若是当真出了大事,淳于皇后自忖照自己如今在本朝的地位未必稳不住局势,到时候替真定铺好了路,再去陪丈夫罢!若咸平帝能够醒来,料想他决计不会埋怨自己这样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如今只是看到长公主伤心的昏厥过去,咸平帝就这个样子了。万一长公主当真因此伤痛亡故,那……咸平帝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而咸平帝现在昏迷,心中到底还是牵挂着胞姐的,既然有牵挂,未必迟些就医就醒不过来。只要纪阳长公主最终也能被救好,咸平帝心下安定,至多多休养些日子……总归能好的。
皇帝昏迷,这会儿论身份论威望,能做主的就是皇后。皇后既然说了先救长公主,许珍也不必担负责任,他之前就一直给长公主请脉的,对长公主的身体很清楚,这回又是提前得了叮嘱——跪在草地上略略把脉,又翻了眼皮看过,心里倒是暗松了口气,他不敢怠慢,也不及与一脸盼望的看着自己的雍城侯、宁摇碧说什么,便匆匆打开医箱,取出银针,依次在纪阳长公主数处大穴上刺入,轻捻片刻——到底是做院判的人,便见长公主虽然未曾醒来,然而之前煞白的脸色却渐渐多出了一抹血色。
“此地不宜让殿下继续躺卧,还当设法将殿下移回内室,才好继续施针。”许珍匆匆交代了一句,又从袖子里取出早就备好的一瓶丹药,递与侍立在旁的卓昭节,“抬回去后,先取一丸温水化开,喂殿下服下,须过半个时辰才能继续施针。”
特意交代了最后一句,许珍马不停蹄的奔向一旁——这时候其他太医还没来,这也不奇怪,原本今儿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长公主身上,许珍能够做院判,医术自然过人,都认为有他在就够了,谁能想到咸平帝居然也跟着大恸至此?
淳于皇后见纪阳长公主的救治很快就结束了,虽然吃不准许珍是担心咸平帝在自己跟前出了差错没法交代,先把长公主那边敷衍一下,还是他真的医术高超,可以暂时腾出手来给咸平帝诊断,总归是心里长松了口气,心想不管结果如何,私下里都当赏他一笔。
而许珍现在也知道皇后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一把脉,便安抚道:“娘娘但请放心,陛下只是一时间急火攻心……与长公主殿下一样,然而陛下……到底比长公主殿下年少许多,下官施上几针,便能醒转!”
这个消息真的是让之前都一直声色不露的淳于皇后都要谢天谢地了!
倘若这回纪阳长公主和咸平帝都能够有惊无险的度过,那么纪阳长公主和宁家上下都要感激皇后在关键时候的大义与担当,而咸平帝对胞姐心存愧疚,知道之后也不会计较皇后让许珍先看姐姐,反倒会觉得皇后也是重情有义之人……
这对皇后来说当然也是好事。
许珍果然妙手回春,那边纪阳长公主还没送到所住的院子门口,这儿咸平帝已然在施针之后悠悠醒转了,不出淳于皇后所料,才醒来、还没看清楚四周,咸平帝便哆嗦着、虚弱的问:“二姐如何?”
“许院判方才已经先给二姐施了针,如今正命人抬回内室去服药,等过一会儿才好继续施针……料想二姐没有大事儿的?”淳于皇后温柔似水的回答道,最后一句才恢复正常语气,却是问许珍。
在皇后想来,既然咸平帝和长公主是一样的昏迷原因,咸平帝几针就能醒了,那长公主再伤心,还多喝了一碗药,再施回针也能醒了吧?
不想许珍沉吟了片刻,才斟酌着道:“陛下御体素来安康,而且又比长公主殿下年少许多,长公主殿下从前玉体也是康健的,奈何剑南一事才传到长安时,长公主殿下心中忧急,就先病了一场,恐怕是不几日前才痊愈,到如今底子其实还没全恢复。今儿个……恐怕要躺一阵才能好。”
淳于皇后和咸平帝听了他前几句还真是骇然变色了,只道长公主是好不了了——听到后头一句才松了口气,暗骂这许珍不会说话!皇后更是立刻打消了赏赐他的念头,也就是如今帝后还在后怕和茫然之中,又还要许珍继续为长公主诊断,不然想罚他的心思都有了!
然而许珍也是为难,听皇后轻松的语气,再加上现在咸平帝即刻醒来,他哪里听不出来皇后是把长公主的醒转和恢复拿咸平帝来比了?可长公主这回以他的医术也不是三五日就能起身的,他不先说好了,过几日帝后拿这个来问他他怎么办呢?
“朕既然已经无事,你还忤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说二姐被送回内室去了,你……你还不快去看看!”咸平帝听说姐姐要躺一阵——对比之前的胆战心惊这个结果已经非常能接受了,可这样一个结果还被这小心翼翼的院判吓了一跳,心中恼怒,虽然中气仍旧不足,却还是不高兴的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