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陆贽的这番话,高岳是服气的,这家伙不但文章写得漂亮,并且还通时务得很,如果说之前他当泾原孔目官时,段秀实告诉他边军的四大弊端,暴露的是军队本身问题的话,那么陆贽这番“六失”的分析,其实就是立足于整个战略局面所总结出来的,意义比段秀实的见解还要巨大。
那么很自然的,皇帝下步就要询问该如何弥补这“六失”。
结果陆贽便一条一条地分析说,先“理兵乖方”和“制用财匮”这两个问题,有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罢掉每年的防秋,即不再从关东抽取大批防秋兵。
“如此的话,京西的军力够不够?”皇帝问到。
这时是高岳出列代替陆贽回答的,“臣岳先前转战多个方镇,如今凤翔陇右有兵两万,泾原两万五千,而驻屯灵台、麟游、普润的邢君牙神策右军有两万五千,先可于其中抽出八九千兵,分别驻屯于摧沙堡、白草军城,而让泾原行营前移守御战线,重点驻屯于平凉、朝那和连云堡,如此京西军势足矣。而奉天城又有神策左军两万五千,可抽取一万兵,由骆元光统管,至盐州五原筑城固守,联合灵武康日知、庆州论惟明、夏绥银的韩潭各部,足以控制朔方,西抗西蕃,东制党项。”
而李泌也补充说:“诚如陆敬舆之言,大历年间因路途遥远,浙东浙西及岭南不必出防秋兵,但需依据各道所分配的‘防秋兵额’,按每兵二十贯的数目折纳钱财,助他道出兵防秋。”接着李泌便竖起两根修长手指,微笑着对皇帝说,“也即是说,一防秋兵自关东至京西,度支司在他身上要花二十贯钱。”说完这数目后,李泌又摇动手里的羽扇,再心算了番,“不过这二十贯钱,只是防秋兵的口粮、衣赐和酱菜一己所需,若加军粮的转输费用,每人身上还得再花十贯钱。关东防秋兵额名目上为十多万,但常年至京西更戍的大约只有四万人,也即是说每年防秋兵所费为足足一百二十万贯,陛下现在养神策京西大营五万兵,殿后神策军二万兵,北衙六军一万兵,所赐三倍于边军,每年也不过粮食八九十万石,钱帛二百三十万贯而已。更重要的是,花在防秋上的一百二十万贯有什么用呢?来的全是羸弱之卒,战不能战,守不能守,先前肃代二宗在时,京畿军力贫弱,才有此无奈应时之举,如今可彻罢废。”
“那节省下来的一百二十万贯?”皇帝眼睛一亮。
李泌再次笑起来,请求说:“八十万贯可由陛下分赐京西的各镇边军,改善他们的武备和生活,而四十万贯可入延资库。”
“延资库?”
“是也,自朝廷行两税法来,收入虽比肃代时期大增,可支出也大增,皇城台省在增人,地方幕府行营州府也在增人,边军在增人,神策神威也在增人,故而度支司每年所得钱财,往往还不够支撑官俸和军需的,陛下内库又要支撑宫廷御用,每年也就一百万贯钱的额度,要是一遇紧急情况,便只能继续往民间加征摊牌,弄到最后,百姓的赋税比两税法前还要重了,长此以往,于国于民都不利啊!”李泌喟叹道。
其实高岳明白,李泌的这番话,就是后世所说的“黄宗羲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