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机场贵宾厅安静异常,彼此的寒暄过后,觉得沒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除了临近沙之间轻微的低声交谈,很少有人大声说话,更沒有人随意來回走动。一时间,偌大的机场贵宾厅,似乎只有一大圈皮制沙静静地存在,静静地等待贵宾光临一般。
齐天翔坐在通往机场门前最近的沙上,拿着当天的《河州日报》认真地读着。吕山尊在稍远一点的沙上,安静地抽着烟。与齐天翔临近的沙上,省委组织部长刘正国正埋头看着手机,而紧挨着刘正国坐着的省委党校副校长李俊杰,此刻却在轻声地与站在身前的工作人员交待着什么。其他稍远一点的位置,坐着省市组织部和党校的大小头头,都在耐心地等待着。
当齐天翔与吕山尊走进机场贵宾厅的时候,除了靠近机场门的位置留出了一个空位外,临近位置都已经坐上了人。短暂的迟疑之后,齐天翔对吕山尊做了一个随便坐的手势后,径直走到空出的那个沙上,坐下后才与临近坐着的刘正国和李俊杰热情地打着招呼,简单地寒暄着。
进门的一刹那,齐天翔就明显意识到了,自己是这场迎接活动的主角,其实不仅仅是这一刻,放下林东生打來的电话,齐天翔就明显地意识到了这些。
“天翔啊,你老师过來了,上午十点左右到,你代表我到机场迎迎吧,”林东生连通气带安排,几句话交代了几层意思,尽管是商榷的语气,可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的意味,随即呵呵笑着说:“我这老腰太不给我争气了,记住一定要给我这位老伙计说清楚,我这腰不让我去,不是我老林摆谱啊,意思说不到,老伙计怪罪了,我可那你是问。”
“这上有书记、省长,下有副书记、组织部长,最不济还有省委办公厅秘书长、党校校长,省里來的贵客,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河州市委书记出面迎接,总不能叫河州机场,就任何事情都归河州市委管吧,”齐天翔顽皮地应对这,心里明镜似的,却祥装糊涂地与林东生斗嘴。
“你哪那么多废话,市委书记就不归省委管了,什么时候免了你省委常委了,就你年轻,还使唤不动你了呢,”林东生提高了声音,中气十足的嗓音低沉浑厚,震得话筒直响,“通知吕山尊,你们一起去。上午征求一下老伙计的意见,看他有什么安排,中午我请他吃饭。”
“那我是不是可以告诉老师,您去菜场买菜了,给他准备中午要吃的炸酱手擀面呢,”齐天翔迅即转圜着,从话音里听出來林东生心情和情绪很好,就继续玩笑着。
“随你的便,只要老伙计信,你就胡说八道吧,”齐天翔的话似乎让林东生感到好笑,呵呵笑着嘱咐道:“这老伙计这一圈下來,走了将近大半个中国,估计也累的够呛,你多少悠着点,别太过周张。”
林东生说完话,看齐天翔不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齐天翔等到林东生挂断了电话后,才慢慢放下电话,按响了桌角的按钮。
看着疾步走进來的小张,就仔细地交待了几件事,一个是与省委办公厅联系一下,落实郑明同志乘坐的航班号和到达时间,通知市委组织部和党校,让他们准备一下一会到机场,让李国强安排一下安保和行程。
齐天翔一口气交待了几件事,看着小张认真地在本子上记着,然后点点头转身出门,齐天翔缓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吕山尊办公室的电话。
“一大早就打电话來,搞得人怪紧张的。有什么吩咐,”吕山尊到底是军人出身,严谨惯了,即使想调侃也显得那么生硬,随即紧接着说道:“事情急不急,要不要我过去,”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紧张什么。”齐天翔呵呵笑着调侃着,跟着就切入了正題,平静地说:“沒有什么大事,你暂时不用过來了。就是告诉你一声,老师要过來,大概上午十点左右到,林书记安排咱俩代表他到机场接一下。”
“是吗,好久沒有跟老师通电话了,人家怪罪打上门來了吧,”吕山尊呵呵笑着说:“林书记沒说接回來怎么安排,哪你的意思呢,”
“林书记只是中午管饭,接下來的行程咱们安排,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空余的时间怎么利用,”齐天翔沉吟着征求着吕山尊的意见,随即又强调道:“不过林书记也暗示了,说他这一段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不能让老师太累。”
听了齐天翔的话,吕山尊也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下说:“这样的话,上午倒是有一个省青联和学联组织的青年党员及入党积极分子座谈会,请我参加,不如请老师过去听听,给青年们讲讲,”
“这样好,年青人朝气蓬勃,活力四射,老师与他们在一起会高兴的,也是个放松休息的机会。”齐天翔很为吕山尊的主意称绝,高兴地说:“你给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准备一下,倒也不要刻意等着,该怎么进行还怎么进行,只是把重点往后放放就行了。”
“好的,我这就跟他们联系,完事后到你办公室,咱们一起走。”吕山尊说完话,看齐天翔沒有别的什么交待,就挂了电话。
齐天翔坚持着什么也不想地安排完了这一切,等放下电话才任由思绪泛滥开來。
林东生的安排像一块石子扔进齐天翔的心海,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使得原本平静的心绪混乱了起來。不得不钦佩的是,林东生老辣的经验和处事技巧,的确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高深境界,不是齐天翔能够望其项背的。
正如齐天翔电话戏谑的话,放着省长的陈能亮,以及省委副书记王铁军不用,让自己代表他去迎接郑明,本身就具有深意。都知道郑明此次前來河海省的意图,即使不完全知道,也能从郑明所处的位置猜测到。郑明尽管只是中央党校的常务副校长,但在很多重大理论问題研讨,特别是省部级领导干部的考察任命过程中,都有着他的身影,尽管职务中沒有组织部门的头衔,但事实上可能具有比组织部门更高的权利。这就是中央高层的神秘之处,而所有的神秘都离不开中央党校这个实际的存在,都知道中央党校在干部选拔任用方面所起的举足轻重的作用,郑明恰恰就是党校的副校长,而且是常务副校长,在校长一般由高层中的核心人物兼任的情况下,常务副校长的存在都给了官场所有联想的空间。
作为中央理论研究的重要部门,郑明是很少离京外出的,这除了他的职务和身份比较敏感之外,更有着略显尴尬的处境。各省、市、区几乎所有的在职省部级领导,以及大部分的厅局级干部,在任职培训或年度集中学习时,都或多或少地听过郑明的党建理论课程,有着实际师生的名分,下來走动称呼和接待交流上多有不便。但这次不同的是,郑明不但高调离京,而且走了很多个省份,这除了显示他的职务可能有所变动,更大的因素还是明年党政换届的人事安排,中央需要更多有经验和威望的领导进行考察,进行实际调研和测评。
这个时候,林东生将齐天翔推到前台,名义上齐天翔与郑明有着明确的师生之谊,这也是得到郑明肯定和允诺的。另外两人在河海省有着几年的上下级隶属关系,而且相处的很融洽。这都是可以摆在桌面上的理由,有齐天翔出面代替林东生去接机,名正言顺也恰到好处,既避免了林东生作为曾经同事的尴尬,又避免了其他人出面引起郑明的不快。但在齐天翔的理解中,这些大多数人都能想到的理由,正是林东生高明之处,用这种看似明确的理由,掩饰真正的用意。作为一个成熟的省委一把手,林东生肚量绝对不会这样狭隘,眼光更不至于如此短浅。这样的表面文章之后,恰恰是他深刻的用意,而且只给能看懂的人看。那就是齐天翔是河海省,除了他林东生,最有资格,也最有权力代表省委出面接待郑明的干部,这就彻底表明陈能亮如果离开,河海省的第二号人物当仁不让就是他齐天翔。这不但是他林东生明确的态度,更是省委的态度,此刻这样的表态,不但是政治智慧的体现,更是党性和觉悟的体现,而且更明显的是,让吕山尊出现在欢迎郑明的现场,更表明了省委对河州市委工作的后续安排,有着明显的提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