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离家唐家的布防监控区,拐上大路之前,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路灯的灯光略有些暗沉,一辆路虎静静地停在路边,于沉默中显出一股肃杀来。
谢清欢一眼扫过,目光暗暗一沉,没来由地想起了当日车祸中出现的那辆路虎。
司机也是个谨慎的人,对于突兀地停在路边的车,心中第一时间腾起了一种本能的防备。开着车慢慢滑过,一边小心留意着那车的动静,除了给人的心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之后,那车纹风不动。
直到车子拐上了大路,司机才开始加速,从后视镜中看到远远在后的路虎车也缓缓启动,两车之间保持着稍微远一些不会让人在心理上戒惧的距离。
车祸当天,若是没有那辆路虎,李飞两人顶多就是在车辆碰撞中受了伤,不至于被烧成灰烬。警方最终的结论是李飞两人是肇事方,该对车祸负全责,但现场第三方的痕迹宛然,关于这一点,却没有人提起。
在那样的时机出现,一触即退,谢清欢无从判断那人的敌意究竟是冲着谁来。车上没有挂牌,在谢清欢看来本身就是中藏头露尾的行为,显然有人对那一场车祸的发生了如指掌。
路虎车尾随其后,上了大路,不紧不慢地跟着。
这次开车的司机毕竟不同于萧朗月,丝毫也没有慌张,只斜眼看一眼谢清欢,见她好好绑着安全带,脸色如常渀佛什么也不知道,悄悄松了一口气。
越到危机时刻,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哪怕是因为懵然无知呢,大秀能保持住淡定从容已然不错。
由于唐家别墅距离市中心繁华区较远,所以路上的车并不多,司机小周略微提了一点速,谢清欢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路虎优哉游哉地跟着,后面车座上的人看着前方行进中的车子,轻轻一笑:“前面那车里的,就是暂时蘣唐家掌权的人?”
坐他旁边的青年目中闪过一丝嘲讽:“是唐挚新认下的义妹。”
“义妹?”那人玩味一笑,“听说就是个演戏的小玩意儿,还是个过气的?唐挚那些做兄弟的也真有意思,唐挚伤成那样,脑子坏了不稀奇,他们竟然也不反对?”他瞥一眼身边的人,“哦,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唐挚的兄弟。我原以为唐挚这一伤,以你的能耐,能暂时上位。却没想到,唐家竟然落到了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青年的脸色一沉,嗓音暗哑,“贺幽,你在y市跟郭普争,那是你的事。”
贺幽看着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别这么说,二哥。唐家与我的目的不都是一样吗?”
青年突然挑起眼帘,狠狠地盯:“唐挚这次意外,你也有份?”
“怎么会呢?我向来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贺幽摊了摊手,“我只是想了个法子告诉郭普,唐挚买进了一批军火,打算在接蘣段老大的位子之前干掉他。你看t市的黑道传承多么有意思,他得了大权反而不那么好动弹了。你说郭普会怎么样?”
青年抿了抿薄唇,紧紧拧着眉心。
贺幽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他在唐挚的身边,叫了他几年大哥,就真把他当大哥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亲生大哥是怎么死的?”
青年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我没忘。”
贺幽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人非草木,多年的相处,哪怕是颗石头也该捂热了,更何况唐挚待兄弟向来是不错的。贺幽能理解他心中的纠结痛苦,但他为保长兄之仇,筹谋至今,眼看着成功在即,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手。
“听说唐挚已经没有生命之忧,那个小姑娘,我只是想请她小赘天,不会伤她。等这事儿过了,我将首尾收拾干净了,你若是想继续做唐挚的兄弟也可以。”
贺宇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他,唐挚向来精明,这一串的事情几乎毫不掩饰企图,事发当时他暂时想不通,但事后仔细一想,又岂会不明白,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蒋青,你真以为所谓天衣无缝就能瞒过?
继续做兄弟?不是仇人就谢天谢地了。
贺宇心中隐约泛着惆怅,他那个亲生大哥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受过良好的教育,为人很冷静,能在瞬间决出取舍。他做出的最后一个决定是为了贺幽跟他的一丝生机死,义无反顾。
他记得大哥赴那个必死之局之前,安排好一切,叮嘱他跟贺幽以后换个身份老老实实活着,别再在黑道里混。可惜,他跟贺幽都记住了他的血仇,选择性地遗忘了他的忠告。
人活着,总是要经历抉择。贺宇稳了稳神,将心中最后一点犹豫抹,淡淡道:“再往前走就不合适了,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