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全向李霸冈行礼道:“不必客气,有劳李兄了。”李霸冈当前引路,施全冯婉方进石下了楼梯向外走去,方进石走在最后,他下得楼来,感觉好似有人看他,方进石转过身来,只见柳如眉已经端坐在栏杆之上,双手抱膝向他张望,她看方进石回去头来看,右手放在口边说了一声,只是这话她只张嘴并不发声,以免别人听到,方进石根据她说话的表情和口型,断定柳如眉说的一定是一个“蠢”字。
方进石之所以这么肯定,必然是有他自己的依据。
李霸冈把三人送出这辉月楼,一直到汴河边的大门楼处,李霸冈也不多说话,行了一礼转身而走,方进石把马车赶过来,施全把他从赶车位推下来道:“我知道近一些的路,我来。”
方进石觉得和冯婉一起坐在马车之中,叔嫂之间总要避嫌,就有些犹豫,冯婉在马车上打趣他道:“愣着干什么,还在想着柳姑娘不回去了?”
方进石上了马车坐在冯婉对面,有些脸红自惭刚刚避嫌的想法,施全和冯婉都把他当成最亲的亲人,自然不会对他有丝毫的防备心,便不会考虑到男女之防。
施全赶了马车慢慢向前,马车中冯婉看他不语,就调笑道:“还真是在想着人家柳姑娘?”
方进石道:“嫂子你尽是取笑我。”冯婉向赶车的施全喊了一句:“施二郎停下,你兄弟要下车不回去了。”
施全立时把马车停下道:“真不回去了?”
方进石赶紧道:“大嫂说笑呢,怎么能不回去。”施全知妻子说笑,便又赶车前行,冯婉笑呵呵的道:“其实这柳姑娘也很好,要容貌有容貌,要钱有钱,若是和她攀上了亲戚,我和你大哥可是发财了。”
方进石道:“她让你们发了多少财,我全部赔给你们,这买卖生意不做了。”冯婉道:“那可不一样。”
方进石收了笑容道:“这柳姑娘我之前绝对未曾见过,即使是见过也最多是照了个面,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冯婉道:“我才不信呢,初次见面她让你喝她喝过的残酒?给你咬耳朵说悄悄话。”
方进石道:“我正要给你说呢,刚才她给我悄声说的是五个字,是骂我的话。”冯婉问:“哪五个字?”
方进石道:“你这个蠢材。”冯婉听后愣神片刻便低低笑了,方进石看她笑的开心,就接着道:“这姑娘我真是一点也琢磨不透,怎么也想不明白。”
冯婉收了笑道:“你若是连姑娘的骂是真骂还是另有他意这都不分清楚,真不知你家里那些女人是如何上了你的当的。”
方进石把后背重重靠在马车板壁上,叹了口气道:“通常这种女人,要么是特别的狡猾,要么是特别的简单纯洁。”
冯婉道:“那你觉得这位柳姑娘是哪一种?”
方进石道:“这还用说。”
冯婉道:“你见多了狡猾的女人,便以为天下稍稍脑子花花绕绕的女人都是如此,女人不是这么分类的,你女人虽然不少,识女人知女人,你的火候还是未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方进石不禁道:“你说这柳姑娘简单?吃了一下午酒,说了那么许多话,我却连她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
冯婉正色道:“别的不知,一个年轻少女,肯豪爽得跟不相熟悉的男人喝酒,不设防的把金碗银筷拿出来招待她认为值得好好招待的朋友,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随着自己的心情行事,那她肯定不复杂不狡猾。”方进石低头想着冯婉的话,冯婉又道:“那金碗银筷你不会认为真是用来招待我和你大哥这两个平头布衣卖布的奸商小民吧,我和你大哥就是再吃斋念佛两辈子,也用不上金碗银筷吃饭喝酒,那还不是沾了你的光。”
方进石听了冯婉的这一番话,细想一下也承认冯婉说的有些道理,他扶着额头想了想才道:“只是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她,就算是她之前知道我,而且一看这姑娘必定出于大富大贵之家,眼界何其高也,自问我何得何能,能让这位柳姑娘对我一见倾心,我实在想不通。”
冯婉道:“你要是没有骗我,这也确实奇怪,我也是想不通,只能说兄弟你桃花满天红,拦都拦不住,或者这位柳姑娘有过其他人难以想象的经历,对你中了邪了也是未必。”
方进石笑了道:“桃花满天红,正好酿造桃花酒,九里桃花醇我可是有一段时间没喝过了。”
冯婉却不让他故意用桃花酒另起话题,教他道:“这两天你沉住气,以我看来,这柳姑娘必定会主动再挑时机和你见面的。”
方进石笑了道:“我家里的女人已经够让我烦了,见她何来。”冯婉道:“一切由你,大嫂我可是也不愿意在你的妻妾那儿做个恶人。”
方进石低头笑了笑,他没有告诉冯婉,其实柳如眉在他耳边不仅说了“你这个蠢材”这五个字,还跟着又说了“明天午后再来”这六个字,既然柳如眉是在他耳边悄悄说的,自然是不希望施全夫妻听到,他想了想,还是先不告诉他们了。
施全赶了马车走在汴梁城的道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天空又开始下起小雨来,路上行人很少,马车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方进石眼见雨下的越来越大,心中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