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怡听到这样的话,方才波澜不惊的面上立时微微抽搐。她紧咬唇,看着霍延泓云淡风轻的笑脸。心叹,他霍延泓真是了不起呀,总能轻易的让自己心里麻木和平静在瞬间崩塌,转瞬被熊熊怒火灼烧,“我何时食言了,我对元妃退避三舍,不仅是元妃,便是德妃、定昭仪等人,能避我也避,皇上还想让臣妾如何?”
霍延泓浓密的剑眉略一上扬,“朕不再宫里的这一阵,你背地里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顾临怡怒极反笑,笑的无比的放肆,“臣妾方才还以为,皇上此番来未央宫,也是慈父之心,惦念七皇子了。原来,不过是来向臣妾兴师问罪的。可,倒是让皇上您失望了。臣妾心里糊涂,糊涂的了不得。臣妾背地里到底做了什么?”
霍延泓未语,眼神漠然。这样的神情,刺得顾临怡心里生疼,愤然道:“皇上别忘了,这宫里不是只有臣妾与元妃一个人。这宫里还有那么多人,别元妃一出什么差池,皇上就要往臣妾的头上扣!臣妾犯不着去跌了身份害她,只要臣妾横在这,她永远只能屈居臣妾之下。再多的人进宫,臣妾也是这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妃,永远没有人能越过臣妾去!”
“你别以为朕寻不着证据。”霍延泓对顾临怡这番话置若罔闻。
顾临怡十分讽刺的笑起来,道:“皇上把七皇子抱走也好,杀了臣妾也好。皇上是万民之主,臣妾也只有任您宰割的份儿。可,没了我,她云千雪往后就能安安稳稳的?这宫里有德妃、舒妃、诚妃、纯妃、莲贵嫔、她们都是有儿子的人。还有其它没有儿子的人,她们心里,其实原本都恨毒了元妃吧?没有元妃,大家都好好的。元妃何止碍臣妾的眼,她碍了多少人的眼。”
霍延泓看着顾临怡狰狞的脸,澹然一笑,“贵妃,与朕说这样的话,你当真是疯了!”
顾临怡全然不在意,狞笑道:“臣妾是疯了,这宫里的人谁没疯?皇上,若是有一天云千雪真死了。您谁也怨不得,您得怨您自己,是您害死她的。您若是不信,咱们就往后看看。”
“你!”霍延泓腾地起身,面上带着愤然,指着顾临怡,可转瞬,脸上又很快的平静了下来,道:“那就往后看看,你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
顾临怡立目,冷然笑道:“怎么,皇上终于恼羞成怒,要杀了先帝下旨赐婚,您的结发之妻吗?”
霍延泓立时扬声道:“来人,抱上七皇子,咱们去采薇宫。”
顾临怡听见这话,心里刀绞一样,狠得不行,极快的起身拦在了霍延泓的身前道:“不,你不能带走燐儿。你若敢,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必定要跟云千雪同归于尽。皇上说我疯了,我就真疯了!我说到做到。”
霍延泓自顾临怡的眼中看见几分狠意,心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贵妃,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
顾临怡咬牙,泪水忍不住泫然而下,她颓然跌坐在地,一语不发。
滴漏声声,天色渐渐黯淡,四面夜色降临,漪澜殿外的宫灯被点燃。那光亮投在屋子里,倒是显着屋子格外的森然幽冷,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更加诡异。霍延泓忽地俯身,抬手覆在了顾临怡的脸颊上,手上沾染着她的眼泪,声音是难得的温和清朗,“兰儿,都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从前仪态万方,气质高华,可如今呢?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你若能好好的照养七皇子,安安分分的,朕又何必总来寻你的不是,咱们都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不好吗?”
兰儿,兰儿……顾临怡有多久没听见过霍延泓这样唤自己,许多年来,他的称呼从来都是冷漠的位份,如今骤然唤她兰儿,让她心里不由柔软下来。顾临怡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哀痛道:“我只是想要夫君的疼爱,这样有错吗?你若是不愿意,你当年又何必让我进后宫。霍延泓,你对苏珞深情如许,可我呢、贤妃呢?我们这些人如今又算是什么?同为你的枕边人,你让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顾临怡悲愤不已直呼皇帝的名讳,霍延泓捺着性子,只耐声道:“当年又是谁机关算尽入了东宫?”霍延泓声音仍然温和,可这一句话,让顾临怡有些发怔,她不知道霍延泓所指的机关算尽都是什么。她心里有些发抖,两只手紧紧攥着霍延泓的衣袍,皱成一团,那襟上用金银线绣的团龙纹格外的刺手。她凄然,哀哀的哭个不住,似是要把这些年来的委屈如数都哭出来。
“我是算计了,可,可我只是爱你,我爱你这有错吗?我倾心仰慕你我才如此,霍延泓,我若能不爱你,我若是一点也不爱你,何至于把我自己逼到这样的地步。”顾临怡越说越伤心,近乎于嚎啕,“你怪我,你怪我抢了青萼的位置。可我的姑母,你的亲生母后,自我们出生,她便将你我二人的姻缘定了下来。那不是青萼的位置,那是我的位置,我没有抢她,是她要抢我的!”
霍延泓面无表情,终于一字一句的吐言,“那青萼就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