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倚在床上细细回味着昨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眼眸中却皆是绝望的光华。
玄正静静地来看我,像是一夜没有睡觉,疲惫不堪,浑身酒气,往日清澈的眼眸中布满血丝,像是蒙了层厚厚的纱。
他在我床前蹲下来,轻轻地握着我的手,脸上皆是担心和讨好。
我心疼地将他的头抱进怀里,轻声说:“玄正!你放心,我会好好善待自己,等身子养好之后,便嫁给你,做你的威武侯妃。”
玄正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好!颜儿,我累了!”
说罢翻身上床,他在我身边躺下,紧紧握着我的一只手沉沉睡去。
我的身体复原得很快,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是我的病来势却是剥茧抽丝,去势却迅猛无比。短短十几日,我便能吃一些肉食了。
玄正看在眼里喜在眉梢,整日都笑眯眯的,竟比前些时日永和帝赐婚时还要开心。
我腹中的胎儿度过此劫长得很快,到四月底,我已经是个大腹便便的准娘亲了。
就在此时,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嗜睡,身子丰满许多,神智却总是浑浑噩噩的,有时玄正和我说半天话,我竟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女子怀孕十之八九都会嗜睡,也不放在心上,玄正却怕我整日睡觉把自己憋坏了。
四月二十八,谷雨,艳阳高照,玄正竟提议带我去郊外踏青。
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出过门,乍一听见玄正的提议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久久愣神不言。
直到玄正吃吃地笑着将大腹便便的我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我才知道自己竟无比期盼呼吸到外间的新鲜空气。
我有孕在身不能骑马,玄正便让冷凝备了马车,车厢内铺设厚厚的被褥,这才将我抱入马车,由一百黑甲军护卫,浩浩荡荡地往郊外行去。
春日的暖阳带着醉人的气息,与玄华身上淡淡的梅香不同,少了份冷冽,但却一样令人安心。
玄正拥着我坐在马车内,为了避免马车颠簸下我磕碰受伤,他很小心地将我圈在怀里,双手还隔着衣衫护住我的腹部。
我扑哧笑出声来,“你怎地如此紧张?这马车里到处都是厚厚的被褥,连车厢壁都被你钉上了棉褥,身子挨着就像是落在棉花堆中般柔软,哪里就会把我磕坏了?我又不是瓷娃娃?”
玄正愣了半响才将消瘦的下巴贴住我的额头,动情地轻叹道:“颜儿?你知道我多久没有看见你的笑容了吗?你终于又笑了,终于愿意对着我笑了。”
我怔了怔,才忆起这几个月来玄正对我的默默守护,无论他意欲何为,他都不曾伤害过我,可我,连一个笑容都吝啬于给他。原来,我的笑容会让他如此开心,原来,除了会对玄华笑,我真的也可以对玄正微笑。
鼻子突然发酸,眼圈立时便红了,玄正手忙脚乱地用手捧住我的脸,额上竟急出一层薄汗来。
“玄正?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我哽咽道:“这样,我会真的以为你爱上了我。”
他的手僵在我的脸上,自嘲地挑了挑唇角,“原来,你从来都不曾相信我!”
说完,他又朝我挤挤眼睛,面上的落寞一扫而光,“颜儿?你知道么?多年前我便有个心愿,那就是要让你和玄聪快乐,无论你心中所思所想之人是谁,我都不介意,只要你开心快乐,我就心满意足。”
便是这么简单么?玄正的心愿永远这般简单,只要我开心,只要我安全,只要我幸福,他便心满意足。可是,想要开心,想要安全,想要幸福是这样的难。
我别过视线,问:“玄正?玄聪呢?我好久没见到玄聪了!”
他道:“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不过你别担心,皇兄将他照顾得很好,专门在宫里给他另建了一个永翠宫。”
“玄聪从贤亲王府搬出去了?”我吃惊地看着玄正。
他点点头,“皇兄说父皇亏欠玄聪太多,二哥和四弟这些年在寒城,贤亲王府没有人照应玄聪,怕他一个人在永翠园出意外,皇兄登基后便在宫里专门给玄聪建了个永翠宫,和贤亲王府的永翠园一模一样,玄聪住在里面,很好!”
很好么?那为何玄正的话语里有着一丝艰涩?
我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玄正当初在寒城弃我而去并非完全出于他对李玄风的兄弟之情,也并非因为他身为皇子的职责所在,也许,其中还包括玄聪。
那么,眼下,玄正对我示爱,欲娶我为妃,到底有没有玄聪的因素?
玄正那样爱着玄聪,宁可自己受死,也不愿让玄聪受到伤害,当初,为了追回玄聪,甚至亲自赴寒城,他曾告诉我玄聪离不开永翠园,为何现在却对身居宫中的玄聪不闻不问?
是真的放心还是另有隐情?是不闻不问还是根本见不到?
李玄风真的能在宫里建一个和永翠园一模一样的地方么?这世上哪里就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只是形似,便能蒙得住内心纯善通透的玄聪吗?
许是看出我目光中的疑惑,玄正挑开车帘,往窗外眺望。
我知他不想深谈,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郊外的田野上有着大片的野花,芬芳的香味扑面而来,带着春的气息,带着生机盎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