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几个牧童赶着牛羊在田野里嬉戏,快乐的笑声银铃般飘进耳朵里,让人不自禁地便弯起了唇角。
玄正星眸璀璨地看着我,笑道:“颜儿?想不想下去走走?”
我见他兴致颇高,遂笑点头道:“好!只是我身子笨重,恐怕不能和你尽情嬉戏了。”
他听我调侃,在我头上轻轻揉了揉,“不怕,我牵着你走,待咱们的孩儿生下来后,我每年春日,都带着他来郊外踏青。”
他轻盈矫健地跳下马车,伸手将我抱下来,一只手牵着我,另一只手护住我的后腰。
我见他的目光柔和地停顿在我隆起的肚子上,笑问:“玄正?人都说酸儿辣女,可我怀了这个孩儿既不喜酸也不喜辣,你说,他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玄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后见我哑然失笑地望着他,不好意思地冲我笑起来,舔了舔嘴唇,竟羞红了脸说:“我希望是个女孩儿,能像母妃那样温柔美丽,又像你这样活泼可爱!”
我目瞪口呆,当初在寒城定南侯府时曾问过玄华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玄华的回答与玄正惊人的雷同,当时他说:“我喜欢女孩儿,因为女孩儿能像母妃那般温柔美丽,又能像你这般活泼可爱!”
当时玄华没有说我坚强,今日玄正亦不说我坚强,这是巧合还是阴谋?
母妃?多么陌生的词汇,可是在他二人心目中却如此神圣,丽妃病逝之时玄华仅有八岁,橘妃身亡时,玄正亦仅有八岁。八岁的孩子,对母亲的记忆是很深刻的吧?才会让他二人如此念念不忘。
玄正将小花插在我的发间,低下头凝视我,我抬头仰望他。
我多久没有这般仔细看过玄正了?他的眉眼如此熟悉,清俊的容颜让人着迷。只可惜他不是玄华。
轻叹着,我抬手抚向他紧蹙的眉间,那里拧了个大大的疙瘩,曾经不识愁滋味儿的清俊少年竟是如此忧郁伤感。
我心中涌起阵阵心疼,只想用我的手将他眉宇间所有的忧伤全都抚平。
玄正只低着头看我,目光渐渐痴迷,透着浓浓的不舍和依恋。
“颜儿!”
他轻声唤我,我尚未来得及应他,他的唇便急促地吻下来,紧紧封住了我微张开的唇。他的舌不甘地撬开我的贝齿,牢牢纠缠住我的舌。
这个吻来得无比突然,仓促间我措手不及。想要推开他,却因为他是玄正又于心不忍,只好愣怔着任由他的亲吻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我被玄正紧紧地拥在怀里,他使的力气那样大,让我透不过气,像是要将我和腹中的孩儿一并揉进他的骨血中般热烈狂乱。
我像一只在海面上失去航向的小船,急欲挣脱海浪的束缚,却又不知自己该行往哪里。
突然感到玄正的身子剧烈一颤,他的吻却没有停止下来,像是要用亲吻刻在骨髓中一般,他狠狠撕咬着我的唇。
直到我满嘴血腥,直到玄正嘴里大口大口的鲜血灌进我嘴里,我才察觉出他的异常。
耳边骤然响起呼叫声:“捉刺客!”
玄正终于松开了我,可是他的身体却从我身上滑了下去,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我被他一带,扑倒在他身边。
抬起头时,我浑身都是血。
可我没有受伤,我身上的血是玄正的。
像是最可怕的魔咒,我看见玄正的胸前露出一截被鲜血染红的铁器,鲜血从他的胸前喷射出来,那截短短的尖锐的铁器被染得通红,却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夺命的寒光。
那是一枚跗骨箭,与十三年前在战场上的爹爹一样射在了玄正的胸膛。
玄正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张嘴却有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他看着我,目光中都是痴迷和心疼,眸子里还有浓浓的不舍,但他的脸上皆是心满意足的笑意。
我知道他在说:“青颜,过来!”
这一次,我真的听见他在唤我青颜,而不是颜儿。
我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张嘴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救救他,救救玄正,救救他!”
我忘记了我就是郎中,我有很精湛的医术。我忘记了该如何替玄正止血,如何让他不再那么痛。我只是用手紧紧捂住他的胸口,用我的袖子拼命去堵住他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将不停喷射出来的鲜血堵回去,仿佛这样,玄正的生命就会被我从阎王爷手中夺回来。
跗骨箭尖割破了我的手指,我的血和玄正的混在了一起。我感觉不到疼,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玄正的目光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浑浊。
冷凝在我身后将我扶起来,让人将玄正抬上马车,我疯了一般要扑上去阻止。我不能让他们带走玄正,我知道,只要他们将玄正带走,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玄正,我的玄正,从十二岁起便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地保护我宠溺我的玄正,他像天上的明月一般引导着我,我怎么能让人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