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三叔抬头望望天,又看看我。笑了。
我瞪着他,提防被咬。
你怕?
怕,我爸你都咬。
三叔嘴角一动,欲言又止,捏起挂在我脖子上的家传玉坠,打量半晌,喃喃自语:“本能的事,很难说。”
我觉得我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因为三叔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支吾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过打那以后,我有意无意间,总想证明三叔是正常人,可以过正常生活。可是没多久,他又发作了,连奶奶都不认识。我只好对此持保留意见。
经过多年半圈养生活,三叔已经温和许多。上次追着人家屁股咬,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从混沌状态到正常人,却几乎是一夜之间的转变。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个夏天,暑假。清晨,奶奶让我把早饭给三叔送过去。
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我小心翼翼进了地下室,刚把一盘热腾腾的煎油饼放到三叔面前,就觉得哪里不对。
叫你奶奶来,三叔闭上眼说。
到底是哪里不对?
快出地下室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三叔原本正盯着我,随即转头。这一看不要紧,直叫我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
三叔一只眼睛变异了!瞳孔跟我胸前的玉佩一样,墨绿墨绿的!
我胆颤心惊的跑到外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又急,脱口大叫:奶奶,奶奶,我三叔变,变了!你快过去……
老太太还在厨房煎油饼儿,闻声出来,一怔,扔掉铲子挪着小步就往地下室跑。我也想跟着进去,奶奶却放下隔板,把我拦在了外面。
一开始是轻声谈话,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吵了起来。在我们家,因为奶奶劳苦功高,女性会得到更多尊重。显然三叔急了。
我听得断断续续,似懂非懂,好像提到了爷爷,大伯的死,选择,自由,血统,什么我也可以像二哥一样……生活,十年,不归路,
安静了一会。三叔跟奶奶都哭了。
靠着入口的我,虽然根本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委屈却像天塌下来一样铺天盖地,鼻子一酸,我突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像十年后,我在三叔葬礼上,并没有真的多难过,却莫名其妙跟着亲人哭起来一样。
这件事之后,三叔像变了一个人。奶奶也不再绑他,只跟邻里乡亲说,她家小三病治好了。
我一直怀疑,那天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的眼睛,明明是变过色的。
镇上干活的人,经常会看到三叔背着个手走来走去,往返于山林和玉石厂,自由自在,倒也快活。
心一宽,人就容易肥。慢慢的,大家都不在畏惧三叔,甚至偶尔会有青壮开他玩笑:
又来遛弯啦,三胖子!不小了啊你可,啥时候娶媳妇儿啊?
三胖子也不客气,踱到人群中,从别人口袋里摸两根烟,一根点上,一根别耳际,吞云吐雾几口,咧嘴莞尔:“抽根烟都得靠群众,咱都这样了……还是不祸害人了吧?”
哈哈,哪里哪里,你有群众基础,咱大恒州谁人不识三爷!前途无量!拍拍肩膀,被拿烟的那人嬉皮笑脸,又问:咱这穷乡僻壤,有三爷看上眼的姑娘不?
三叔清清嗓子,弹弹烟头说:小玉娘不错。
大伙一听,都笑到肚子疼。
这小玉娘是谁?
恒州无冕公主,玉石大亨贾会成千金独女!固定资产没过亿也有九千万,不是一般传统小作坊能比的。
“拿什么娶啊?三爷?”总有不依不饶的。
“她肯嫁啥,我就拿什么娶呗。”
“到时候大伙都要去喝你喜酒哇,老君店还是恒州美食城?”
“都娶到小玉娘了,必需王府大酒店啊!”
“中!”
互相寻开心,是本地人最经济实惠的娱乐,你来我往,皆大欢喜。
在三叔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的时候,我开始读寄宿学校,关于他的消息就比较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