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长陵正躲在自己的房间借酒浇愁。
黄汤一口口下肚,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直叹自己命苦。
他好歹也是天族的二殿下,虽然在几位殿下中不算很出挑,却也不至于给天帝丢人,那崆峒的小帝君却是什么人物?还未满千岁,就因强抢青丘貌美神君一事名满天下。行事作风如此剽悍,他哪里敢娶回去。更何况,她年纪虽比他小了些许,却早已列位上神——性格比他强悍,在身份上又高他一等,这天底下有哪个男子会期待这样的姻缘?
无奈,天帝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他如何央求,都绝不给他转圜的余地,还有一向疼他的玉镜天妃,竟也坚定地促成这门婚事,他躲这位尊神都来不及,母妃竟还邀她来自己宫中小住,害的他连门都不敢出……
想到这里,更加苦闷。
正在添酒,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仆从不顾礼仪冲到他面前:“二殿下,沉朱上神来了!”
他倒酒的手一抖:“你说什么?”
仆从急道:“沉朱上神过来探殿下的病,已经到门口了,拦都拦不住。”
长陵一听此话,酒意登时醒了三分,忙从酒桌旁起身,一挥手把酒桌撤了,吩咐仆从:“快,扶本殿下进去。”
刚刚在床上躺好,佯装卧病,就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嗓音:“你们二殿下不是病了吗,怎么满屋子都是酒气?”
对于成碧的问题,小宫娥装傻:“酒?有、有吗?”
成碧道:“这么大的酒味你没闻到?”
小宫娥道:“那个……兴许是殿下养的猫又把酒罐子打翻了吧。”转移话题,“我们殿下刚刚睡下,上神里面请。”
长陵在被窝中屏息凝神,听着错落的脚步声停在自己的床前,隔着床帐,似能感受到随之而来的无形压迫,。他的手心微微冒汗,长陵啊长陵,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你怕她做什么?
守在床边的仆从恭声对来人行礼:“见过沉朱上神。”
女子的声音在帘外响起:“起来吧。你们殿下在里面?”
略有些稚嫩的嗓音,并无预想中那般尖锐刻薄。
“成碧,这床帐子很碍眼。”
“是。帝君。”
眼瞅着成碧就要去掀床帐子,仆从自然阻止:“不可,我们殿下得的病……不好见光。”
“我们帝君是来探病的,隔着床帐子怎么探?你们殿下这谱儿摆的未免太大。”
成碧自打得知长陵君装病就满肚子火气,一闻到这里酒气熏天,就更替自家帝君不满。
他们崆峒的男儿,个个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真汉子,哪像这个长陵君,不满意婚事就装病,说出去丢不丢人。
被嫌弃丢人的长陵君同样心头不忿,崆峒的女人怎地如此粗鲁,也不通报一声就擅闯男子的卧房,太不知羞了。
床帐外,沉朱扫了一眼随着自己进来的满屋子的奴婢,淡淡命令:“你们先出去。”
长陵不自觉地抱紧了被子,她她她……她把人都赶出去,想干什么?
那些下人朝沉朱坚定地摇头,自家殿下避这位尊神都来不及,他们怎么能撤呢,多不够意思。
成碧挑眉:“我们帝君要与你们殿下说几句悄悄话,你们在这里合适吗?”
众仆从一听此话,纷纷以眼神交流看法。片刻后,有个小宫娥带头开口:“如此,奴婢们就先行告退……”
唔,自家殿下的心情固然重要,可是这位沉朱上神他们实在是惹不起呢。
长陵闻言,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掀开床帐:“都给本殿下回来!留本殿下与这母老虎共处一室,若本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话未说完,人就愣在那里。
少女朱袍广袖,姿貌端华,脸上挂着一丝露骨的不悦。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一眼,眸中多出些讥诮之色:“母老虎,你说本神吗?”
长陵为她的容貌恍了一下神,而后吞口口水,挪开目光,小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目光转向那些奴婢,怒道,“本殿下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有客人来也不知通传一声,就这样闯进来,还有没有规矩?!”
沉朱听出他话中之话,凉凉道:“擅闯殿下寝宫,是本神冒犯了。”
长陵拢了拢胸前的衣袍,假惺惺道:“是本殿下衣冠不整,让上神看了笑话。”对立在一旁的小丫头道,“还不快给上神看茶?”
沉朱冷眼看着他,道:“不必了,本神说两句话就走。”
长陵听她言语冰冷,态度高傲,冷不防又想起那些关于她的传闻,心中冷哼了一声,脸长得漂亮又有什么用,如今还没有大婚就甩脸子给他,大婚之后那还了得?
他看沉朱不顺眼,沉朱对他亦无好感。一个大男人却一点骨气也没有,眼睛里分明都是对自己的不满意,却一个字也不敢说,还不如凤宓。那家伙虽说第一眼看上去也是个柔弱书生,可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就连拒绝她,都很干脆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她怎又想起了凤宓。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凤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