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玉与修离,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让他们之间出现很多波折。她以为他瞧不起她,他误会她厌憎于他,又偏偏他们都那般骄傲,不肯先向对方低头。
男女之事的玄妙或许就在于此,说不上孰对孰错,也论不出谁是谁非。不过,素玉与修离,最初也不过是互相争着口气,若说他们有什么嫌隙,倒也还不至于。
尤其是,素玉宿醉一场过后,发现自己误会了修离。
她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和衣睡在自己身边。既没打呼噜,也没有流口水,原本冰冷的棱角,也因为睡着而显得不那么生硬。她望着他呆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有根弦颤了颤。
她听说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尤其受不了酒味,所以他从不饮酒,也厌恶别人饮酒,想到这里,慌忙抬起衣袖嗅了嗅,她昨日喝得太高,身上自然酒气熏天。他竟……他竟躺在她身边睡着了吗?话说他为何会躺在她身边?
含糊了半晌,她总算为自己拿了个主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速度从这里溜出去。
于是,轻手轻脚地将衣裙从他身下抽出去,又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脚还未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微哑的嗓子:“你的东西,不要忘了。”
她后背一僵,转身见男子已支起上半身,黑发自肩头泻下,又直又顺,不像她的头发,天生打着卷,一觉醒来就乱蓬蓬的,怎么瞧都不服帖。
他的手上握着根墨簪,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往发间摸了摸,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道:“送、送给你。”
修离顿了一下,向她确认:“送给我?”又道,“为什么?”
她想了想,道:“封口费。”说罢迅速从床边站起,将衣服拢一拢,道,“本神昨日喝大了,不小心进错了房间,此事传出去,于你的声誉不好,当然主要还是于本神的声誉不好。所以,你的嘴最好严实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听到了吗?”
修离若有所思地望着那枚墨簪,又望了望面前少女,突然问她:“喝醉了,当真会找不到房间吗?”
素玉被他问得一顿,继而咳了一声,点头:“那是自然。我跟崇冥西征的时候,晚上也时常摸错营帐。都是兄弟,不计较这个。”
素玉还未满千岁的时候,曾亲自西征,西征的对象,乃盘踞在雾隐山北麓的邪神一族。
若这世上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邪神一族与崆峒龙族的世仇,约莫便可称作不共戴天。邪神之所以称为邪神,是因为其操纵的术法极端妖邪凶恶,崆峒的历史上,曾有数万子民葬身在对方强大的幻术之下。就连崆峒上一任的帝皇,便是死在与邪神一族的大战中。当然,在那一战中,邪神族的首领孤光同样元气大伤。
九百年前,素玉趁孤光尚未恢复元气,果断率军西征,将雾隐山一带的邪神族屠杀殆尽,终于为历时三十七万九千年的崆邪之战划下了句点。
素玉之所以对邪神一族这般残忍,是因为自上古洪荒以来,这一族就没做别的,只兢兢业业地做了一件事——觊觎崆峒的神泽、染指崆峒的土地、掠夺崆峒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年素玉提议西征时,崆峒之内争议极大,大多数意见都认为,此举太过冒险,毕竟,他们不知孤光的真实状况,若他是在拌弱诱敌,素玉就是自己送死。可素玉偏生是初生的牛犊,硬是力排众议,与崇冥举大君西征。结果,此战大捷。
孤光被活捉,封印在不归渊底。邪神一族,永不来犯。
修离见到素玉的第一面,便是她凯旋的那一日。那一日,他立在城墙之上,看着她鲜衣怒马,班师还朝,脸上尽是张扬的神采。适时,少女还未长成,便已气势哆哆,带着凛凛的威仪。身畔人说她是天生的帝皇,他却摇一摇头,淡淡评价:“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小丫头。”
他的这句话拐着弯传到她耳里,让她对他的印象一直都不大好。
他回神,眸色沉了沉:“你常常摸错营帐,然后呢?”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道:“然后……就让崇冥分我一角床啊。”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个回笼觉,方才吩咐你的话不要忘了。”走出两步又顿住,道,“对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总算是,问了出来。
修离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回去可以,约法三章。”
素玉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极力镇定,道:“说。”
修离道:“其一,不许饮酒。”
素玉身子一晃:“这也太……”想了想大局,改口,“本神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