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看看秀才那张脸黑的,苏夏至就知道自家的相公是被那个妖孽给算计了一道。
这个时候要是让他们开了火,估计一家子谁都别想好好吃饭了。
她盛好一碗饭,递给了一一,使了个眼色。
“爹爹啊,快来吃饭吧,一一早就饿了呢,娘亲说要等了您回来才能开饭!”小丫头机灵的很,对上娘亲的眼神,马上就跑到闵岚笙坐的位置上,举着小手把米饭摆好,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就……先吃饭吧。”秀才满腹的怒气,在看到女儿那与自己如此相像的小脸之后瞬间消散开来,他坐在椅子上,伸手将一一抱起放在膝上,一一却自己滑了下来,站在一边说道:“爹爹累,要很早就起床去公干,娘亲说,爹爹回家来就要好好歇息。”
“唉……你们一家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姜温一手端着饭碗,一手的筷子上还夹着一片嫩滑的猪肉片,苦着脸瞅着在闵岚笙身边的小棉袄慢声细语地说着暖心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酸!
“还是生女娃娃好,我那几个外甥,就不会这样对我说话啊……”想起家里那几个少年老成的外甥,姜温又觉得一阵头疼,她姐姐也生了个女儿,奈何人家两口子也宝贝的和眼珠子一样,他是捞不到亲近的。
“羡慕别人不如自己有。”苏夏至给桌上的每个人都盛好了饭,小武和高越现在见到姜温便自动回避,饭桌上只剩了闵家人加上国舅大人。
苏夏至坐了下去,对着一一招招手,示意她也坐下吃饭,才接着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这么飘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寻个合适的人家,早点成亲。”
成亲?这个话题是姜温现在最不爱听也最不想说的,因此他目不斜视地开始吃饭,专挑肉片吃,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讨厌的很!
苏夏至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古往今来,剩男剩女们不喜的话题料想也差不太多,没人喜欢被逼婚!
尤其是姜温这样的花样男子,更不知是帝都里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他不成亲,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苏夏至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也招人讨厌了……
想想自己的年龄,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三岁,怎么就像老太太一样碎嘴唠叨起来啦?
“吃饭吃饭,这么好吃的饭一定要多吃点!”有错就改的她马上转变了话题,并从桌子中间的大盆子里挑了几片肉并夹了几筷子豆芽给乐乐和一一放在碗里。
她们两个还小,坐在桌边吃饭就是站起来也够不到放在桌上的菜。
这顿饭虽然吃的安静,却不是索然无味的。
帝都里辣椒并不多见,所以像水煮肉这样的明显带有现代烹饪技法的菜肴更是绝无仅有的!
姜温先是挑着盆子里的肉片吃,等肉片吃完了又挑着里面的豆芽吃,最后直到里面挑的就剩了调料,他才放下了筷子,自己盛了碗粟米羹放在桌上:“夏夏,你太讨厌啦,做的饭菜这么好吃,我会长胖的……”
“嗯,那就长吧,正好赶上过年……”苏夏至低头扒拉完碗里的米饭粒,也觉得吃的有点撑。
赶上过年?那不是正好杀猪么!
被人家调侃了,姜温也不气,依旧很有风度地说道:“我也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这样吧,我让府里的马车过来,你用着也方便些。”
“嗳,说起这个马车,我还想问问呢,怎么我家秀才在平县做县令的时候还有官府给派的车马,如今到了京里升了五品郎中反而要自己备车马,待遇大不如前啊!”
既然有机会与大梁的丞相大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苏夏至就顺便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省的她家秀才面子薄,这样的小事不说,你就自己预备车马吧,说了又显得矫情。
“嘿嘿!”姜温端起粟米羹,意味深长地瞅了瞅了闵岚笙:“我都送浴桶给他了,还怕没人给他送车马?”
“……”本想也喝点粟米羹的闵岚笙顿时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起了身,就手把姜温手里的碗也夺了下来放在桌上,拉着他就往外走:“丞相大人已经吃好了,娘子可以收拾了……”
“哎哎……我还没喝完呢……”姜温被闵岚笙揪了袖子拉着去了书房,临出门前不忘对着苏夏至抛媚眼:“我与闵大人有要事详谈,夏夏你不要多想!”
苏夏至摇摇头,懒得搭理那个没有正经的东西,扭头望向几个愣呵呵望向门口的小丫头问道:“吃饱了吗?”
“吃饱了。”娇娇马上就应了,并起了身,开始帮着收拾桌上的碗筷。
“真是娘的好宝贝儿!娇娇就是有大姐姐的样子!”
苏夏至的一声夸赞让娇娇红了脸,只抿嘴笑着并不接话。而乐乐和一一也赶紧站了起来,争着帮娘亲干活,要当‘好宝贝儿’……
娇娇和乐乐虽然不是自己生的,可两个小丫头大小就在闵家养着,苏夏至不偏心,哪个都疼。
而几个孩子之间感情也很好,平日打打闹闹的事情常有,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用不了半刻的功夫就会和好如初,苏夏至从不搀和。
三个孩子中娇娇最大,在山下村的时候跟着安逸读了几年书,开蒙的书籍早就读完,离开村子的时候她已经读到了《语论》,
苏夏至正准备忙完手头上的这点事儿就再给她找间学堂去接着读书呢。
……
“夏夏在叫谁好宝贝?”被闵岚笙揪进了书房的姜温如今正歪七扭八地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支愣着耳朵听着隔壁影影焯焯地说话声。
“我。”闵岚笙大言不惭地接口道。
“……”姜温一愣,随即拍着书案大笑道:“别看科考闵大人不及我,脸皮倒是比我厚呢!”
“姜大人连浴桶都与在下送到府上了,就不要再说别人脸皮的厚薄了。”
闵岚笙淡淡地看了姜温一眼,一侧身,半拉屁股就坐到了书案上。
于是两个在人前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形象的年轻才俊,此刻就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在书房里开始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府里的下人不会做事,也不知道信口开河说的什么,明明是我用的浴桶,怎么就给说成了是送给闵大人了呢?估计是要有人说闲话了,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了……”
姜温托着下巴,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只是语气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哪有半点不好意思对不住人家……
“姜大人要的不就是有人说闲话吗?”闵岚笙一手支着书案,一手撩了袍子右腿往坐腿上一搭,身子探向姜温,而姜温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躲……
闵岚笙心里一阵冷笑:装断袖?你就这个样子差的太远!
“姜大人要的不只是京城里那些眼睛盯着你的那些人的闲话,而且还巴不得这些闲话能传到左相大人耳中吧?”
“嘿嘿!”姜温身子前倾,又成了八道弯的坐姿,无赖似的说道:“这都被你看不出来了?不简单啊!”
闵岚笙别开了头,实话实说,他对于姜温的无赖是束手无策的。
明知道自己是被这厮利用了,还不能张口去解释。
总不能说:哎呀,诸位大人,你们千万不要误会啊,其实姜大人送到我府上的浴桶真是他自己用的,我们不在一起洗澡啊……
闵岚笙从平县到了帝都,官职也从七品直接升到了五品,这是当今圣上的破格提拔。
饶是如此,他虽然位列朝班,还是没有开口议论朝政的份。于是一大清早往金殿里一站,他不打瞌睡的时候几乎都在偷偷地观察站在前面那些可以说话的大人们。
观察着这些站在自己前面的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几天的功夫,还真被他抽出点门道了:左相大人看见姜温就眉开眼笑,亲热的很!而姜温却不咸不淡的,似乎还挺嫌弃人家。
在想想从户部衙门里听到的那点捕风捉影的传言:左相大人家的十小姐对姜大人一见倾心害了相思病,听说都要病死了……
见了人家几面就要死要活的,这病的确实不轻,闵岚笙心里也觉得这样的女子挺讨厌,可还没等他去同情一下国舅大人呢,那厮就把浴桶抬到了自己家里,闵岚笙立时觉得这国舅大人更讨厌,与左相家的十小姐乃绝配!
“嘿嘿!”见对方一眼就猜到了*不离十,姜温也不打算再隐瞒,于是对着闵岚笙大倒苦水:“左相家的那个蠢货……”
“咳咳!”左相大人家的嫡小姐不知道是多少人家的公子求都求不到的呢,到了国舅大人的口中却成了蠢货,闵岚笙轻咳一声,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挂了上来!
“哼!我就知道和那个女子有了牵扯便会成了笑柄!”
闵岚笙的笑意让隐忍了许多天的姜温恼羞成怒起来。
他‘噌’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拉开了泼妇吵架骂街的架势在闵家的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两年,我姐夫才登基的时候,就是左相那个老匹夫带头上书,逼着我姐夫充盈后宫,还说我姐姐是祸国妖后,要独霸六宫呢!”
“这些都是姜大人亲耳听到的?”闵岚笙插嘴问道。
“他递折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当初我姐夫就是拿着这些折子逼着我姐姐……”
姜温说到这里忽然闭了口,俊脸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闵岚笙一看他的表情,心里却是明白了:当今陛下独宠皇后娘娘一人,如我心里只有我家娘子一样,实在是放不下别的女人的。
陛下一定是拿着那些折子装模作样地去骗皇后娘娘了,只要让皇后娘娘‘偶然’地看到这些折子,她便会体谅陛下的难处,感恩戴恩自是不必说了,陛下也正好用这个由头让娘娘多为他生几个孩儿!
闵岚笙猜的一点没错,当今的皇帝陛下正是用了这个法子,骗的皇后娘娘心软,一口气又生了四个孩儿。
就是四年前的那场突然取消的秋试,也是因为正巧与皇后娘娘的产期碰上,于是昭帝便不声不响地将科考做了改革,将秋试与春试合并,几场考试一并举行,让天下举子省了来回的车船劳动之苦!
想到这里,闵岚笙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家里:我与娘子成亲年头不短,为何到现在只有一一一个还儿呢?
难道是我耕种不勤?还是闵家祖上福德不够,我就注定了是个子嗣单薄的?
闵岚笙失了神,坐在书案上半晌不语。
姜温却依旧气哼哼地在书房里走溜,一扭头瞅见闵岚笙的表情,他停住了步,指着秀才说道:“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没有想好事,当真是和我姐夫算计我姐姐是一个样子的!”
“咳咳!”被人一眼看穿心事,闵岚笙尬尴的咳嗽了两声,倒是笑了起来:“姜大人怎么不说了?”
“还说什么?那个老匹夫一定是早就想着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现在看这条路已经绝了,便又打起了我的主意,我姐夫不要的蠢货,我就要了么?”
“所以呢?”闵岚笙坐直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警觉的看着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国舅爷。
“哎呀,所以我不是就断袖了吗!”姜温停了脚步,鬼一样的飘到闵岚笙的身侧,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怎么样?我可救过你的命,这点忙你都不帮我?”
闵岚笙被他的骚样儿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仰去:“离我远点!”
……
两个男人关起门来在书房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苏夏至既不关心也不好奇。
反正她是知道的,那两块料在一起除了坑爹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从正房里收拾了碗筷送去厨房,还要穿过二道门的台阶,上上下下的很不方便,从搬过来苏夏至就打算着将这厨房改造一番呢。
先烧开了一锅开水,泡了一壶茶让高越给秀才送去了书房,她则借着剩下的热水加了把碱面,刷洗着碗筷。
“娘,我来洗吧。”娇娇擦完了桌子又扫了屋里的地,她不声不响的站在了苏夏至的身后,要解她腰上的围裙。
苏夏至闪身躲了一下:“加了碱面了,烧手,娘来吧!”
见母亲不许,娇娇不再坚持,她又拿了一只木盆舀了水,将苏夏至才洗了一过的碗再用清水洗干净。
苏夏至抬头看了看这个懂事的孩子心里也是高兴,若不是手上有水,她就会伸手去揉揉孩子的脑袋了。
“从家里带来的书要常看,别丢下了。娘亲忙过这阵子就会给你再找间好的学堂,你和妹妹们都要去读书。”
苏夏至的灵魂是现代的,对待女孩子的教育也是现代的。
与古人固有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不同,她却认为女孩子更要多读书才好。
试想一个大字不识的母亲,即便是再疼爱自己的孩子,又能给孩子多少帮助呢?
总是要读些书,有了见识,眼光才会开阔。
只是她的这番见地也只能是她这样的母亲才会去这样做。
而大多数人家,哪怕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在没出阁前,接受最多的教育不过琴棋书画与女红,而她们读的‘书’自然与男子读的书是不同的。
苏夏至实在无意于培养自己的女儿成为那样的‘名门闺秀’!
“娘放心吧,我每天都会按照先生说的继续练字抄书呢,您做晚饭的时候,我还和妹妹们一起抄了篇字呢。”
娇娇说话时的语气不紧不慢,小大人似的,每次看见孩子这么规矩的说话,苏夏至就心疼!
这孩子在周家名为小姐,实则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连自己的亲奶奶都不待见她,再加上闵青兰胆小怕事的个性,养成了娇娇从小就爱看人眼色的个性。
哪怕是到了闵家这么多年,苏夏至有意无意的纵容着她宠着她,小丫头依旧是成了含而不露的性子,比一一和乐乐胆小了很多,倒是照顾起两个妹妹来是个名符其实的大姐姐模样。
“还再练安先生给的那几张帖子?”苏夏至随口问道。
“是呢。”娇娇点头道:“那几张帖子上字笔画简单,妹妹们正好跟着一起练。”
“嗯。”苏夏至没再言语,想着收拾书房的时候,好像是见到书架上有本什么字帖,等晚上没事儿的时候问问秀才,看看孩子们能不能用。
娘两个一起把碗筷洗了,苏夏至又烧上了一锅水,准备让孩子们等下洗澡用。
那个时候的浴桶并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