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边啊。”宝刀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变成徒犯?全拜他所赐好不好!说什么耳鼻损毁徒一年。她跟他是仇人!
慕飞心里难受。说不上什么,就是一堵一堵的难受。他打开柜门,把头埋进柜子里。
“喂,你干嘛!”宝刀以为他要拿武器跟她打,赶忙先下手为强,踹烂百叶窗,跳进了屋里。
慕飞吃她一吓,手里拿的东西噼哩啪啦下雨般掉了一地。
“我去!你想拿暗青子丢我?!”宝刀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跳起来。
再定睛一看,她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剥好了的榛子。
慕飞低头蹲了一会儿:“不是故意给你剥的!”
他摸索出一个铁疙瘩,塞到她手里:“以后再见面,说不定是敌人了。这个,送给你吧。以后你自己剥。”
宝刀看着铁疙瘩:“这是什么?”
是来福做的一个小机器。他跟兼思逃跑前,留给慕飞了。是磕榛子用的。
其实这小机器也不是来福自己想做的。是兼思看到宝刀跟慕飞为了榛子打架,于是问来福:“有没有能剥榛子容易点的东西?”来福就做了这个,交给慕飞说:“男人要做的是……咳,你看着办吧!”
这小机器,是一个铁块,铁块上有个凹陷,把榛子放在里头,上面的把手往下一合,带动几根杠子,很容易就能把榛子夹碎了。
有时候宝刀听到慕飞在房间里嗑嗒嗑嗒的作响,慕飞就在夹这个。
有了这个方便的小机器,慕飞不用跟宝刀抢果仁了。说也奇怪,这么一来,他反而不爱吃果仁了。他整天磕啊、磕啊,收集起果仁来,也不知想干嘛。
宝刀说要走了,他忽然想:他收集了这么多,难道就是为了送给她?
合理不合理,他也不管了。总之同事一场,他站在满地乱滚的果仁之间,把沉甸甸的小铁块塞给宝刀,低下头:“其实跟师傅混,更有前途,我是这样觉得的。”
他说话从来没这样好声好气过。宝刀一时有点不适应:“啊,是这样……可是,你说师傅布很大的局,我也不知道到底都是什么,也看不到他的前途,还很怕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他牺牲掉。而大乔老板,他至少告诉我,我专心帮他研究纸张就好。他还告诉我,为什么我们原来的纸会皱的,原来说穿了也那么简单……”咬住唇“可惜我不能告诉你。”
已经是两个阵营的人,很多秘密,已经不能交换了。
“但我告诉你一件事!”宝刀咬了咬牙“纸张的成本,一定会再降。麻价不可以一直抬上去了。”
已经算是很良心的警告。
她与慕飞长长的注视一眼,走了,还是攀窗子。除了那个夹榛子的小铁块,她什么都没带走。榛子仁撒了一地,慕飞看看,往门口走了一步,就踩碎了几个,再走一步,又踩碎几个。他走啊走,走到门口,叫人来:“把地扫扫吧!”
宝刀没有说她选择大乔的最重要原因。简竹赚再多的钱,卖丝、倒卖园地,上头没有宝刀自己的记号。而大乔肯让她在纸上打她的名号。如果她能把纸卖得很远很远,海角天边,也许白龙寨的人会发现,然后接她去跟白顶天团圆。
她小小的心里,装的是这么个重重的心愿。
不管慕飞有没有猜到这心愿,其实都不重要了。他们两个,同行了一段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彼此分离。
此时,另有几个人来到张邑。
这几个人行踪非常隐秘,赶路时特意雇了辆有车帷的车子。一般的平板大车主要是载货的,只要几个钱就能捎坐一程,宝刀和慕飞刚从桑邑往张邑去趟商路时,坐的就是这种车子。可是有车帷的车子就不同了,专门载客的,若要跨邑,至少一钱银子起价,若跨城,那多少两银子就不好说了。
这几个人,是跨城的客人。
他们从觉城来,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腥。从海上上了岸,先是坐自己备的帷车,接近安城地界时,为了过关卡方便,就换了载客帷车。
各城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贸易往来,除非政治、贸易战打得特别紧张的时候,否则城际间的关卡还算是比较宽松的,最多给客商收个税、给来往的人把把关——不是江洋大盗吧?没明火执仗之类的明显重大恶劣犯罪迹象吧?——那就请进。
目前觉城和安城之间的关防,在宽与严之间。只因两城都不太平:觉城是女城君新登基“公子党”还有势力、海蛇帮更是闹腾。
安城则是仲少君新殁,百姓都感觉到了风声雨意,上层达官贵人们更是明镜儿似的:什么病死?明明是被右夫人跟伯少君排挤走的嘛!城君洪逸自己倒是松了口气……唉,不怪他没有父子情!他是立志作个伟大君主的,考虑问题时不得不把城池大局放在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