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寂静无声。
杨玦隔着牢门,定定地看他,看得目不转睛,呼吸渐轻。可即便他不动也不说话,那点喘气的声音,落在地牢里,仍然很清晰。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听见响动,抬起头来。
杨玦和他对视了一眼。
但很快,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杨玦拿手背在牢门上叩了叩,“夺夺”两声,如有惊雷在灯下炸响。
“为何不看我?”杨玦用力拍着门。
可门内囚徒,置若罔闻。
“杂碎!我让你看我!”
杨玦红着眼,嘴上叫骂,将地牢里原就浑浊的空气搅和得愈发一团糟。
他骂了半天,终于力竭,双手抓着牢门,蹲下去,跪在了地上。
镇夷司幽暗的深渊里,始终只有他六皇子一个人在发疯。
那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变得很陌生。
无尽孤独,潮水般淹过头顶。
杨玦像只受伤的小兽,发出呜咽声。
……
转过眼,又是一载。
复国军势如破竹,越战越勇。
而建阳帝,兵败如山倒。
还是正月,但宫里已经许久不见生气。人人愁眉苦脸,如在等死。
襄国远去,信陵王却威望犹在,眼看复国军冒出胜利之姿,那些观望、犹豫的人,也都提起了剑。
丢掉宁州后,大昭颓相暴露无遗。
建阳帝的败北,不过早晚而已。
加上边境动荡,兵马不足,即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平息了一场,还有第二场、第三场,没完没了,根本蹉跎不起。
武官们,死的死,伤的伤,这样下去,连喘气的工夫也没有,哪里能有机会转败为胜。
趁着春风还未吹起,建阳帝派出使臣,去了北梁。
没多久,和亲的消息便传入了杨玦耳中。
他几乎是狂奔进的宫。
一匹骏马,跑得气喘吁吁。
若非禁卫死拦不放,他能骑着马一路冲到建阳帝的御书房。
小太监们见他一脸怒气冲冲,谁也不敢出声。可杨玦不等通报,就要往里头闯,这下不拦也得拦了。
“殿下!使不得!”眼瞅着挡不住,就有人要扬声喊禁卫来。
然而,杨玦一脚踹过去,将人踹飞,厉声道:“滚开!”
小太监捂着心口,别说出声,连气也喘不过来。
杨玦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门一关,里头香气逼人,熏得他几乎要流泪。
如此刺鼻,说是香,倒不如讲是兵器。
他发出沉重的脚步声。
更深处,建阳帝正坐在桌后,伏桉写着什么,知道他来,头也不抬,还是小祝先出的声。
“殿下的脚,可好全了?”
冬日里,他反反复复的生病,今日风寒,明日腹痛,左右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因此瘦了一大圈。
“殿下?”见杨玦不吭声,已瘦得薄薄的侏儒,仰起头担忧地看向他。
他养病的时候,杨玦也在养伤。
他瘦了,杨玦的脸色也并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