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仍在前进,原来车厢里装满了石块,自重加石重超过一百五十吨,所以任何障碍都无法阻挡它的前进。
“秦王,来得正好,就等你现身了!”岳不群吼叫着。
秦王一言不,居高临下,长枪幻化如黑龙,疾刺向处于低位的岳不群。
“三年刀,十年剑,百年练就霸王枪,千年不死多情环……哈哈哈哈,秦王,百晓生兵器谱上的排名不是空穴来风,霸王枪再刚猛,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未能穿鲁缟……你想跟我同归于尽,做梦吧,我要当着你的面,把你那宝贝女儿凌迟三千六百刀,切成比神户和牛跟纤薄的肉片……天下千万美食,有哪一种能胜得过少女柔滑的肌肤皮肉?哈哈哈哈……”
我冷静地听着岳不群的狂笑声,单手攀着卡车左侧的反光镜,藏身与车门后面。
“等,等最后的、最好的、最精准的机会。等待是漫长而艰苦的,但只要结局是好的,就算等得再久,也要等下去,不是吗?”我从反光镜中看着自己的脸,云淡风轻地默默自语。
我的脸色十分憔悴,只有双眼仍然炯炯有神。
“必杀岳不群。”我向着镜中的自己淡然一笑。
岳不群说到“凌迟”,已经彻底激起了我的愤怒。如果我能得手,还是要感谢他说过的那段话。
中国人不是鱼肉,日本人不是刀俎。
妄图鱼肉我中国百姓者——必杀之。
妄图践踏我大济南城美丽山河者——必杀之。
妄图杀我父叔兄弟、淫我母姑姐妹者——必杀之。
“杀、杀、杀”,我在心底愤怒地连吼三声,而就在同一时刻,屹立车头之上的秦王也绝望地、愤怒地、痛苦地吼叫起来。
原来,那一刻,岳不群已经跃上了车头,与秦王面对面立着,手中握着的双环在秦王颈部、胸部、腰部连续三次得手,令秦王的左颈、右胸、腰间血如泉涌。
驾驶室里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平时可以开启透气、封闭遮雨。现在,天窗已经被卸掉,秦王应该就是从此处冲上车头的。
巧的是,岳不群就站在此处,双腿叉开,横跨小窗之上。
按照奇门遁甲的理论,一个人的躯体也是可以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即左臂青龙、右臂白虎、头颅朱雀、裆下玄武。
“不死鸟”的破绽在“玄武”位置,而岳不群的破绽也在此地。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岳不群问。
“不要……轻举妄动!”秦王艰难地叫了这一句。
我幡然猛省:“原来秦王是在警告我!”
以岳不群的奸诈,那跨越小窗站立的破绽是绝对不可能白白露出的,所以只能是一种诱敌之计。
我吃了一惊,只能将身体蜷缩得更紧,继续深度蓄力,重新陷入等待。
“车,总会停的。”岳不群又说。
“对,这一次我杀不了你,但秦王会永远不会善罢甘休,在抗日之路上,死的人越多,斗志就越高昂!”秦王回应。
岳不群怪笑起来:“斗志?斗志顶个屁用啊?秦王会这一次就全军覆没、树倒猢狲散了,等到下次你们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的时候,也许连黄河、泰山、长江、长城都在大东亚共荣圈的光辉普照之下了,你们还拿什么跟我斗?你们中国人根本不看历史吗?百年历史一轮回,千年历史一颠覆……一百年过去,曾经沉沦的早就该崛起了,你知不知道,拿破仑说的东方睡狮不是你们中国,而是……”
刹那间,卡车腾空而起,由挡土墙的高处向北飞出去,从两栋居民楼中间落下,速度加快十倍,连续冲破十几道围墙,最终冲到经十路上。
在连续碰撞中,卡车的左侧前轮、右侧前轮、中轮丢失,无法平衡前进,一头栽倒,裸露的车轴插入沥青公路里去,全车怪响着停止。
急停情况下,车厢里磨盘大的青石块也滚出去,扔得满地都是。
岳不群、秦王还在车顶,我还悬挂在左侧车门外的反光镜上,但我手中已经无刀,那把小刀由驾驶室小窗钻出,插入了岳不群裆下。
“玄武”失去位置,等于是一头百年老龟被人翻转,肚子向上,任人宰杀;也许像是一条长蛇遭人扣住“七寸”,再嚣张毒辣,也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
此刻,我的刀插入岳不群的要害,他不想死——难了。
一刀刺出,天下皆雪。
我此刻仿佛并不站在狭窄的卡车驾驶室中,而是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我所俯瞰的,也不再是今日的经十路、燕子山西路、深浅洗浴中心大厦,而是苍苍茫茫的一片华北大地,已经大地上的一座千年孤城。
孤城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千家万户的灰色屋檐也都变了白色,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景色也变了白色,寻常巷陌、小桥流水也在白色遮蔽下失去了往日的动静。
一切,如死般沉寂,如死鱼般凄凉。
当此时,人为刀俎,城为鱼肉,任由宰割。
远处,枪炮声稀稀拉拉地响着,偶尔有黑色的炮弹划破白茫茫的天空,在另一方向轰然炸开,像大年夜的礼花一般。
我俯瞰这一切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无言的悲悯。
如果我可以化身为棉被、屏障、长城,就能挡住远方那些侵略军的战车和铁蹄,将这座城完全护佑住,不让城中百姓受到半分惊扰。
天下刀兵四起,以我的实力,如果能解孤城之围,也算得上是一生的造化。可是,一个人难敌千军万马,更何况是当下来势汹汹的敌军现代化机械部队。
“死局,这是一盘死局!”我仰面长叹,吞咽十几片雪花入喉。
此时此刻,我才能深刻理解到岳武穆“怒冲冠凭栏处”的无奈。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纠结百万雄兵,将敌寇全歼于母亲河上下,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